草木本有心

海南日报 2020-06-07 07:02

■王利明

万绿园是海口最大的开放性热带海滨生态园林，是当地居民和外来游客休闲运动的好地方。我曾有机会到万绿园散步，品味那里的热带园林风光，在喧嚣之中独享一隅宁静。步入万绿园中，蓝天白云朵朵，碧海波光粼粼，人与自然和谐交融；园内绿草茵茵，百花竞相开放，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万绿园里的椰子树。

神奇的椰子树

一踏进万绿园，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大道两旁一排排高耸云霄、挺拔秀丽的椰子树。这些椰子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给人一种椰树迎宾的温馨体验。再低头一看，草地上也散落生长着不少椰子树，虽然个头不高，但树叶绿茸茸的，极像一朵朵的大蘑菇。迎宾树的挺拔和蘑菇椰之饱满相映成趣。有许多个静静的夜晚，我在海边散步，一阵阵海浪涌来，月光下美丽婆娑的椰子树倒影落在沙滩上，海风轻轻吹拂，宛如轻纱薄拢，像进入人间仙境一般。

海口这个城市的美丽，是和椰子分不开的。海口也被称为椰城，椰子树遍地都是，它们是美丽的，更是神奇的。越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椰子树越能生长，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它们反而长得少。所以当地人都说椰子喜欢人，喜欢与人做伴。于是，椰树成为海南这个热带海岛的象征，也是人烟聚集的标志。在海南的绿野上乘车行进，只要远远看到一丛丛绿伞般高高撑出的椰林，便可断定那绿荫里必定包裹着村庄。

椰子树的神奇，在于不惧怕狂风暴雨，从不为狂风折腰。有次我去海口开会，不巧正赶上台风，狂风肆虐中，一棵棵大树被吹倒，树枝断裂，枝杈满地。我们开车经过万绿园，台风在窗外呼呼地吼叫，看到那些被吹得左摇右晃的椰树，真担心它们经不起这样的横扫和拖拽。然而在狂风暴雨之后，尽管椰树被风吹得像弦弓一般，椰树顶上的叶子被吹得七零八落，但却没有一棵椰子树被折断。台风过后，挺拔如初。转头一看，倒是那平日扶风的杨柳枝被折断了不少。当地人说，椰树外面一层皮，里面裹着一层层粗纤维，使它总是保持一种柔软和弹性。所以，椰子树是遒劲的，仿佛有一种死也不朽的精气神，任尔东西南北风，身躯始终傲然耸立、挺直向上。

椰子树的神奇还在于顽强的生命力。倘若你把一颗椰果扔在地上，不用管它，慢慢就能发芽、长成树苗，不需浇灌也不需施肥，都能成活。而且，椰子树一年四季都在结果，不间断地提供果实。只要有一点点土壤，靠着热带地区的降雨量，它就能够成活下来、生长出来、挺立起来。

神奇的椰树叶

椰树叶也是神奇的。尽管没有垂柳拂风般的诗情画意和妩媚含情，但椰树叶四季常绿，细小的叶子沿着叶柄对称地展开，然后再从高高的树顶上垂下来，就像一把把绿茸茸的大伞，别有一番风味，真可谓“玉房九霄露，碧叶四时春”。万绿园有一好去处，叫“椰林听涛”，有时我路过那里，时而一阵海风吹过，那椰树叶便轻轻摇曳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与海浪声此起彼伏、交相成趣，让人流连忘返。

海口的冬天，虽不那么闷热，但太阳还时常炙烤着大地。当有微风吹过时，阳光透过椰树叶之间的缝隙照射下来，像是在地上跳舞。游人走得汗流浃背时，到绿茸茸大伞下，顿时会觉得格外凉爽，每一片树荫都是天赐的凉棚。赶上和风细雨，游人不仅能在树下避雨，还能听到雨点从树叶掉下来，嘀嘀嗒嗒，喃喃细语，仿佛与你低声诉说这片海岛的别样风情。

据说椰树叶还可编篮子和当做屋顶材料，干叶子还可以烧成灰质，制作刷子和扫帚。唐人王睿有诗“蓪草头花椰叶裙，蒲葵树下舞蛮云”，那时候椰树叶居然是可作裙的。宋人葛长庚说“椰心织簟昼生凉”，陈允平云“扫叶铺椰簟，临流注石瓶”，可见椰树叶在古时已经有多重用途了。

神奇的椰果

椰果也是神奇的，它是大自然赐给人类的礼物。“丛生调木首，圆实槟榔身”，有嫩绿饱满的，也有木黄厚实的。嫩绿的椰果从树顶的枝条上长出来，处在宽大的叶柄之间，就像正在鸟巢里孵化一般，时刻都在孕育。当游人漫步穿过迎宾椰时，仿佛椰树正热情呈上丰满的椰果，待君品尝。

椰果浑身是宝。古人早以椰果酿酒，唐人李珣说“歌声远，椰子酒倾鹦鹉盏”，宋人陈延龄有诗云“优婆塞倾椰子酒，须菩提讲莲花经”。一棵椰树一次可以结一二十颗果实，一年结好几次。椰果的外层叫椰青，可以做成椰棕、麻绳，椰子壳还可雕刻成各种工艺品。炎热的夏天喝上一口椰子水，真是甘凉无比，椰汁富含氨基酸，极富营养，因此被戏称为“海岛茅台”。椰果切开后，还有椰肉可以吃，让人果腹，可谓“譬若椰子腹，中有万卷储”“壳似悬匏护玉房，谁人剖玉注天浆”。每次看到椰子，我都在想，如果处处有椰树，真可以抵御灾荒了。

很多人第一次路过椰子迎宾树时，看着树顶上一串串沉甸甸的椰果，自然而然地会问：“它们要是掉下来了怎么办？”尤其是台风到来时，大树都被刮倒，椰果不会被刮倒砸人吗？海南当地有一种传说，“椰子是长眼睛的，砸物不砸人”。海南当地人还有一说：椰子有三只眼，一只真眼，两只假眼，都长在蒂部，用刀砍开，就会发现一个真眼，这便是我们通常喝椰子水的那个孔。椰子真的长眼、如此通灵性吗？这都是人们寄于椰子的一种美誉吧。

草木本有心。我赞叹椰子树，她无求于人而全身奉献，长年累月，栉风沐雨，防风抗沙，根、干、果、壳、叶皆有益于人，把一切都献给了人类。我更赞叹椰子树的精神，那是奋发向上的精神、坚韧不拔的精神、不屈不挠的精神、无私奉献的精神。一排排神奇的椰子树不愧是海南岛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我还想多去美丽的万绿园，看看神奇的椰子树。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常务副校长，原载《学习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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