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女法医刘芳彷徨后选择坚持，曾受死者家属威胁 从逝者跪姿排除他杀
■本报全媒体记者洪光越
有过解剖孕妇看到肚子里孩子时的惊愕，也有过被威胁的担惊受怕；从第一次出现场的不知所措，到数次做出鉴定报告的从容不迫；从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到勇敢站出来诉说案件真相的法医……她完成了蜕变。
她叫刘芳，北京人，今年31岁，海口市公安局美兰分局刑事技术大队法医师，在岗位工作已近6年时间。3月17日，法治时报全媒体记者走近这名年轻法医，感受她内心的坚守与“强悍”。
年轻姑娘初为法医
2006年，刘芳在读高中，正是香港法医题材电视剧《法证先锋》热播之时。受电视剧影响，填报高考志愿，她在专业栏上坚定地选择了“法医”。
2012年，刘芳顺利从山西医科大学法医学院毕业。2013年，她报考海口市公安局，成功穿上警服。2015年，她被分配到海口市公安局美兰分局刑事技术大队任法医师。
但刘芳对法医那股新鲜劲儿很快就被现实摧得七零八碎，在电视上看到法医穿高跟鞋、戴墨镜的酷帅场景压根就没出现在她身上。刘芳说，刚开始心情是很失落的，因为现实与理想差距太大，甚至她一度怀疑过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2015年，刘芳跟着师傅第一次出现场，面对阴暗的房间里上吊的老人，她不知所措，几乎无从下手。“老人就在上面吊着，那一瞬间，我脑子一片空白，在学校所学的理论知识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在现场只任凭师傅指挥，师傅指哪我就打哪。”刘芳回忆。
那年，海口市美兰区命案多发，而这都让刘芳给赶上了。加上海南天气偏热，尸体很快就会腐败，尸体腐败之后会相应变大变滑，这对刘芳来说是一项考验体力的活。一场解剖下来，摘下手套后，里面会全是汗水。
“曾有一段时间，晚上会经常做恶梦，有时中间给吓醒了接着再睡，还能再跟上一段接起来，最后发展到晚上根本就不敢睡觉的状态。”刘芳说，不敢睡觉的状态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时身边的同情、安慰，甚至是“劝退”的声音就会响起。
但每次在一番犹豫和彷徨后，要强的刘芳都会选择坚持，因为她心中还有“真相”二字。让每一具尸体诉说真相，让每一件案件得到侦破，让每一个犯罪嫌疑人落网，是她为之努力的追求。
勘验老人“被埋案”
刘芳说，法医的工作十分严肃，经不起半点差错，在对伤亡案件进行鉴定时，哪怕出现一丁点的疏忽，都会使案件的发展、结果偏离真相轨迹。
2017年某天，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称在海口市美兰区某镇发生一起恶性命案，一名老人被半埋在沙坑里。接到报警后，美兰分局领导格外重视，立即指令刑警大队全员出动。
刘芳赶到现场后，从约3米深的沙坑上俯视，看到一名男尸下半身的确被埋在沙土中，上半身则暴露在沙土上。由于事发地点在村庄附近，围观群众颇多，一时间造成人心惶惶。
为寻找真相，刘芳和同事跳入坑里，开始一番勘验。初步勘验结果为：尸体头部毛发部分脱落，头皮未见损伤痕迹；头面部高度腐败肿胀，双眼球高度浑浊不可透视；左眼外角及右眼周见片状皮肤擦挫伤痕，双侧颜面部见片状皮肤擦伤。
接下来，刘芳和同事开始刨开埋住尸体下半身的沙土，意外地发现尸体下半身是呈跪卧状态，而正好前段时间事发地点下雨，沙坑边沿有流水冲刷痕迹。结合种种迹象，反应迅速的刘芳第一时间做出初步推理：这并非命案，老人是无意中摔下沙坑，因无人发现致死，后来下雨导致地表的沙土被冲进坑里，把老人下半身埋住。
在尸检报告里，刘芳这样写到：尸表检验示本例尸体除颜面部、右肩部、左上臂内侧及右膝盖下方见皮肤擦挫伤痕，左手食指掌指关节脱位，腰部及臀部皮肤呈皮革样化改变外，未发现存在攻击性、抵抗性、防御性暴力损伤。这意味着已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刘芳的结论得到同事们一致认同，死者家属也欣然接受。
受到死者家属威胁
2017年，在海口某高校内，一名男生去和同学聚餐，因不胜酒力很快就出现呕吐，后来在同学把他背回去的路上突然昏迷不醒。医生赶到现场后，该名男生已经死亡。
接警后，刘芳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勘验，看到男尸平卧于单人板床上，蓝色牛仔裤裆部位见大片状湿痕，底裤内见粪便排泄物；双侧眼睑结合膜见大量点状出血，鼻腔内见黑褐色分泌物，口腔内见少量黑褐色分泌物。结合外调，刘芳很快就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但家属不接受结果，要求我们做进一步检查。”刘芳告诉记者，在家属要求下，她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打开胸腔后，发现死者内脏组织有出血点，在一旁观看解剖的家属见状情绪立马激动起来，坚定认为内脏出血是受击打形成的，场面一度失控。
尽管刘芳对此做出科学解释，家属也仍然无法接受，甚至打来电话威胁她：“我已打开录音，你讲话要注意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证据。”面对威胁，刘芳面不改色，依然选择科学与真相，把解剖得到的实实在在的证据告知家属。
可家属依然对结果表示怀疑。接着刘芳又给尸体做毒物检验，结果显示死者血液中未检出安定、硝甲安定、舒乐安定、阿普唑仑、咪达唑仑和阿米替林镇静催眠药物成分。
最终，刘芳经尸表检验、解剖检验、病理检验和毒物检验，用排除法排除死者死于致命性机械性损伤、自身疾病、毒物损害。后经全市法医大会诊，结果也与刘芳的判断基本一致。
初心不忘未来不惧
“面对一具尸体，法医不会带任何感情，唯一要做的是揭开尸体身上的谜团，还案件一个真相。”刘芳说，无论如何，在人情干预、威胁恐吓前面，她都不会做出退让。“这是作为一名法医应有的底线。”
任法医6年时间，刘芳共检验尸体500余具，活体损伤鉴定300人次，参与命案侦破40余起。从一名怀揣梦想的大学毕业生，到能独挡一面的优秀法医，刘芳做到了。
6年时间里，刘芳有过第一次出现场的不知所措，有过解剖孕妇看到肚子里的孩子时的惊愕，也有过面对威胁时的担惊受怕，但刘芳都挺过来了。
“我最不愿接到命案警情，因为命案的背后是生命的消逝和一个家庭的破碎。”刘芳感慨。
在师傅杨春潮眼里，刘芳是一个勤奋、聪明的年轻人，对法医工作充满激情。他希望刘芳能坚持寻找真相的初心，对法医这份职业抱有永久的热情，为法医领域开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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