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横斜 暗香流动

□海南中学高一（13）班符能能

又是一年冬至了，枯黄的旧叶悠悠地落了下来。看见树下的木板凳，我好像又看到了奶奶揉面粉时激起的粉尘。

从农村瓦房窗上刻着龙凤的纹中穿过，曦光静静地洒在糯米粉上，光束中夹杂的粉尘一粒粒地起舞，又缓缓注入到糯米粉中。奶奶披着她的旧大衣，佝偻着老腰晃悠悠地走向铁盆子，枯木般的手将其拿起，颠了又颠。

她轻轻挪步到老树下扯出自己那沟壑横纵的木凳，用木瓢将旁边大瓷缸里的水舀出，小心翼翼地把水倒入铁盆子里。她双手把糯米粉抹开，接着对盆搓了搓手，一手拿起瓢子倒着水，一手在糯米粉里打着圈圈。待水量差不多了，刚刚那双如老树枝般死气沉沉的手，仿佛迎来了新春，嫩芽从中长出，充满着活力。糯米粉跟随着奶奶的手掌翻腾跳跃，相互交织、碰撞，最后居然成为了相互依依不舍的面团子，紧紧包围在一块。奶奶灵巧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将它们扯成小团子，有序地摆列在木板上，撒上自家珍藏许久的桂花粉，白色粉末像给小面团穿上了袈裟，一个个看起来清心寡欲，璞真具在。

来到古朴严肃的灶台前，爷爷生的火在热烈地欢歌着，似乎拼命地想把锅里沉睡的水唤醒。没过多久，水从梦境中醒来，跟随着火焰一起欢歌载舞，“蓄势已久”的奶奶把小团子一个接连一个滑入水中，看着它们一个个打着圈圈，肚子里不停地吐出泡泡。奶奶的脸上绽放出了菊花一般的笑容。她将大锅的盖子合上，静候花开。

餐桌早已被奶奶打理得整整齐齐，瓷碗筷子按着同一个方向排列好，上面躺着未干的晶莹露珠，好像也在等待着。爷爷半弯着手掌护着长明灯，用一节香将它们点燃。

奶奶转头又回到厨房，将锅盖用力地拔开，那一股股烟雾好像骤然盛放的白牡丹，桂花香味无所顾忌地四处溜窜。奶奶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架起旁边两根长长的木筷子，又拿出了一块木板，上面放的是早已打得稀巴烂的芳草叶，经过晾晒却依旧葱绿。她将热气腾腾的小面团子一个个有序地排好，六六方阵，整齐划一。又用红蕊在每一个团子上点了红痣，像极了在眉间画了红心的少女，娇羞嗔人的模样令人回味。底下的叶子密密地簇拥着团子，而团子就像在灌木中机灵的小兽，充满灵性地去张望着这个世界。

这是冬至最欢乐的一个环节——吃年糕。有的人好甜，加上了两勺黑糖，伴着桂花香味的汤汁，热乎乎地喝下去，感觉像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有的人怕黏牙，常常看见奶奶把团子放在口中后，细细咀嚼。当我吃到第三块时，她还在享用着第一块；而有的孩子好玩，用油乎乎的手抓起小团子，放入口中，狠狠咬下，但第一口还偏不咬断，定要看到那层薄薄的面丝才善罢甘休，引来大人们的打趣。我也喜欢加上些许黑糖，将它们与淡粉色的汤汁混在一块。但我并不急着咬断它，让它在味蕾上慢慢地绽放，感受糯米粉的筋道和桂花香撞击舌齿间的快感，真是令人欲罢不能。

冬至，佳肴和人一样守候在家中，当窗台传来那缕缕炊烟，我知道曾经的日子早已经回不去了。在繁碌的世间，也少有人会做这么细心的美食。在我心中，家乡的美食不单单是一种象征，更是一种承载，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是它最美的快乐，也是我最美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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