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橡胶林里的童年时光

■梁宗强

是满地的黄金吗？黄爽爽的，金灿灿的，闪亮着我的双眼。那一排排慈祥的橡胶树或高或矮或肥或瘦地站满了整个山坡，像热情的乡亲们在列队欢迎我这个归家的游子。

落叶，是缤纷的蝴蝶，带着一树的华美，和着风的节拍，从容地跳起了空中芭蕾。哪怕是离开，也要保持生命中最美的姿态，把最后一支独舞献给自己最敬爱的母亲——橡胶树。

橡胶树不同于银杏树、柿子树和苦楝树，它的落叶季节不在秋天，而是坚持到了寒冷的冬天。它用尽自己身上最后的力量，在叶落之前来一次彻底的容光焕发。每一片黄叶寄托着多少情感，这值得我们细细去思量。冬天是它最美的季节，身披金黄的羽衣是它最绚烂的时光。午后暖暖的阳光撒落在茂密的橡胶林，金黄的叶子，熠熠生辉。漫山黄遍、层林尽染的壮美景观，给人一种“满城尽带黄金甲”般的视觉冲击，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我弯下腰，拾起一颗刚从橡胶树上掉下的胶籽，同时，也拾起了我散落在橡胶林里的童年时光。

我的故乡在海南一个偏僻的农场，我家的田地离农场也很近，与红五月十四队相邻。我的童年时光，大半在橡胶林里度过。

父亲的朋友林伯伯是十四队里的一名胶工，我和父亲跟着林伯伯体验过一段时间的胶工生活，如今回想起来，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累！林伯伯凌晨5点多钟就把我们叫了起来，我们戴上头灯，穿上雨鞋，林伯伯和父亲各挑一挑胶桶，大家腰带后面别着一个小工具箱，里面放着三角形的割胶刀、磨刀石、测皮尺等工具，夏夜里的橡胶林除了蜘蛛网，蚊虫还特别多，简直防不胜防，即使是点燃蚊香，在那荒野胶林也是收效甚微。每次割胶回来，身上总会带着点点的红斑。有时还会遇到毒蛇、蝎子，甚至是成群的马蜂追击。在体验割胶生活的那段日子，我们就遇到过藏在橡胶树的积肥坑里的两条“过山乌”（眼镜王蛇），幸亏父亲发现得早，我们远远地避开了，当时真的好险！如今回想起来，我的心还在“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割胶也是很有讲究的，首先要做到“三看”：即看天气、看季节物候、看树情割胶。其次，要做到一浅：即在叶蓬稳定前、高产树、高温高产季节、干旱、风大的天气要浅割。最后，还要遵守四不割：即气温低于15℃时不割；第一蓬叶不稳定不割；雨后树干不干不割；严重受灾、病害的树及死皮树不割。

其实，割胶既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苦力活。我童年尝试割胶的时候，林伯伯是站在一旁看着的，“浅一点！再浅一点。”看着林伯伯那紧张的样子，我手中拿着的胶刀不禁慢了半拍，额角却在不停地沁着冷汗。作为一名老胶工，橡胶树就像林伯伯的孩子一样，他对它们有着浓厚的感情。看着一滴滴乳白色的液体沿着铁片滴落到用青篾箍着的胶杯里，林伯伯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割胶的时候，胶工通常要用扁担挑着两只胶桶满山跑，一只胶杯一只胶杯地收集胶水，肩膀承受的重量可想而知。此外，除草、挖坑、挑粪积肥等工作，真是又苦又累又臭，可见当一名胶工真的不容易。正是有了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臭的一代代胶工们无私奉献的精神，海南农垦才变成全国最大的橡胶生产基地。

我爱慕橡胶树风华茂盛的春天，欣赏橡胶树华美、瑰丽的冬天。我还佩服它为人类所做出的贡献，其乳汁、种子、果壳、木材、叶子等都是服务着人类的，哪怕是牺牲了自己，也不曾悲伤。我更爱慕像橡胶树一样有着高尚品格的人，他们或驻扎在祖国的边疆，或深深地扎根基层，默默耕耘，无私奉献。我要为他们点赞，为他们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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