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胡传的海南旧事

海南日报 2020-04-27 07:46

■戴翰园

江南文化重镇安徽绩溪，位于安徽黄山与浙江天目山接合部，属“宣歙之脊”。

深厚的人文滋养出一代代风流倜傥的文人士子。胡传、程秉钊与邵班卿即为其中翘楚，被著名学者胡适称为“近代绩溪三奇士”。

此三奇士中，有两人在晚清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于同一年（光绪十三年即1887年）分别登上海南岛，并留下了那年月关于海南的珍贵史料，此亦难得之奇人奇事也。

同年渡海来琼的两位绩溪奇士为胡传和程秉钊。

胡传为著名学者胡适之父，一生辗转驰骋，南北奔波，期间竟然与海南结缘，实是缘分。

据我国老一辈著名版本学家顾廷龙先生的外叔祖王胜之记载：”（胡传）先生治朴学，工吟咏。性乐易，无城府，兴至陈说古今，议论蜂拥，一座皆倾……文士脆弱，先生独否。自言少时负五斗米山行百十里，若无其事者”。可见，胡传先生是个豪迈任侠、意气风发之文士。

胡传（1841——1895），字铁花、守三，号钝夫，安徽绩溪上庄人，清代著名学者刘熙载的弟子。受老师影响，胡传少有大志，以天下为己任。光绪八年（1882年），只身前往东北考察，后入吴大溦幕，随行营中，驻防吉林。在东北四年多，胡传曾两度遇险，几乎丧命。

1884年，吴大溦（吴湖帆祖父）转任广东巡抚，派胡传为特使，巡视考察海南黎峒。

据《胡适文集》记载，胡传于光绪十三年（1887年）农历十月二十一日来海南巡视考察至十一月二十二日止，历时一个月。所写日记《游历琼州黎峒行程日记》，约一万两千字。

在海南这一个月，胡传虽有随从侍护，但仍历尽艰辛，备尝困苦。

其行程如下：从琼山府城出发，经澄迈、临高，西至儋州。路上，胡传一行，自备油盐、蔬菜大米、咸鱼和烟叶等，在儋州换下原来的五个挑夫，改雇黎人挑夫，从南丰进入五指山腹地黎区。由于黎中山路多峻岭，肩舆须四夫乃抬，另雇十名黎人挑夫。一路上，胡传一行穿行在黎峒的边所营哨、野寨荒村和墟市乡集中考察，其间“二见五指山”。“自南丰至此，皆行黎峒，为红毛凡阳水土恶，饮之腹痛脾泄”。自红毛以北，皆崇山峻谷，大雾而雨，冒雨遂行，越过红毛，几经曲折，终至崖县、乐安，“又闻谚云：崖州鬼、乐安水，言能祸人也”。因折东向陵水，拟从陵水再入黎峒。

由于一路晓行夜宿，涉水爬山，坎坷颠簸，刚到陵水，胡传不幸染上瘴气，身患重疾。他在游历日记中写道：“午刻寒热忽大作，头痛，周身骨节皆痛。不意粥才下腹，即大呕吐，吐已，身困倦甚”。此时的胡传，仍想继续前往黎区考察，但当地官员及随从都深知前路凶险，负疾前往，必将有去无回，纷纷“劝勿再入黎峒，由大路回郡”。无奈之下，胡传只好提前结束考察，改从东部大路北上，直接返回府城，得以保全性命。

胡传在黎峒一月考察，所写游历日记，具体翔实，语言生动。由于是广东巡抚的特派专员，身份特殊，在整个考察过程中，胡传有机会与当地官员、营哨统领、黎峒总管、教谕生员及各色人等皆有接触，对当时当地的山川地理、人口分布、风情物产、传说掌故、黎汉百姓生活等等，得以较全面的了解并一一记述，手卷式地展现了一百多年前古朴真实的海南风貌。

1892年，胡传调任全台营务总巡。翌年，年幼的胡适与母亲冯顺弟到台湾随父亲生活，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后回安徽绩溪老家。

1895年，胡传病逝于厦门，年仅五十四岁。那年，胡适刚满五岁。

少年胡适后来进入上海教会学校就读，他的老师，竟然是来自他父亲冒险考察险些丧命的海南岛、美国基督教会传教士、年轻的宋耀如牧师。胡适父子与海南之间，可谓渊源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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