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集市一瞥早市一口饼 樊楼一口酒
市集充满城市的烟火气，古人是怎样逛市集的呢？海南日报记者就此采访了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宋史研究会理事虞云国，让我们跟着他一起逛逛两宋的御街，品尝早市上的炊饼，驻足聆听街头路歧人的太平歌，登上樊楼，寻个僻静阁子，欣赏着小唱百戏，租一顶山轿，簪上一枝花，游东京的相国寺，看杭州的钱塘潮吧。
一口炊饼、一碗汤的早市晨光
在热播剧《清平乐》中，东京车马络绎、商贾往来、奇珍汇聚，士夫文人在樊楼宴饮，歌伎传唱才子新篇，元宵夜，宋仁宗亲自带公主徽柔和近臣在街市赏花灯，在樊楼吃酒，在勾栏瓦舍看相扑，以镜头再现的北宋人的衣食住行玩。虞云国认为，北宋市井文化的繁荣与城市治理密不可分。
他提到，在唐代大中城市中，居民住宅区的“坊”和商业交易区的“市”在空间上完全隔离，夜间实行宵禁。进入宋代，“坊市之中，邸店有限，工商外至，络绎无穷”，外来人口不断向城市及其外围集结，坊市封闭性结构再不能适应城市发展的形势。
现实的需求推动着城市的变化：一方面坊区街道两旁陆续试探性地开出了店铺，宋太宗时东京已出现侵街的现象；另一方面，城外或城郭附近居民聚居越来越多而形成新城，宋太宗晚年已在“坊”之上开始设立“厢”，作为管理附郭新居民区的新名称。
“众多的市民阶层有着各不相同的生活习惯，过去在时间限制上长期实行的"夜禁"，也终于宣布取消。"日中为市"的惯例一旦突破，市场围着需求转，商家围着利益转，于是，早市、夜市也就应运而生。”虞云国表示，宋代早市的兴起，是顺应当时市民阶层的需求和商品经济发展的结果，且宋代早市持续时间长，交易的货品种类繁多、应有尽有，为居民生活提供了便利，也极大地丰富了都市生活。
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往往夜市三更才结束，早市“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要闹去处，通晓不绝”。虞云国解释道，各处城门一开，瓠羹店门口的小孩已经在兜售熟骨头，也有叫卖灌肺与炒肺的。酒店点起了灯烛，做起了买卖，每个客人只需花上二十文，管保让你吃得满意。粥饭点心铺也开了门，间或有卖洗脸水的，方便了通宵在外的客人。想喝点汤药茶，煎茶摊可以为你效劳，花色繁多，任你挑选。
早市的果木集中在朱雀门外和州桥西侧交易，当时人称“果子行”。虞云国提到，纸画儿在那里也卖得很行俏。卖麦面的预先装好了一个个布袋，叫作一宛，用太平车或驴马驮着，从城外入市交易，至天明不绝。沿着御街，从州桥到大内南门前的路段上，早市上卖药材的和做饮食生意的，那叫卖声此起彼伏，可谓一绝。那些个饼店，从五更起，桌案之声就远近相闻。武成王庙前的海州张家和皇建院前的郑家生意最红火，每天要做五十余炉。
一口炊饼、一碗汤，宋朝小市民的早点晨光是如此惬意悠闲。
宋代名人常去大相国寺“淘宝”
大相国寺是赵宋文明的重要象征之一，是皇家寺，亦是东京的商业文化娱乐中心，颇有点类似近代北京的厂甸与上海的城隍庙。南面的相国寺大街，寺东门大街、后门大街，都是商铺林立的著名商业街。
每月初一、十五和逢三逢八的日子，大相国寺都开放庙市，供百姓交易，仅中庭两庑就能容纳上万人。据《东京梦华录》回忆，每到集市日，一进大三门，就是飞禽猫犬市场。走过第二道三门，分别是日用百货区与果品脯腊区。
“在大相国寺的集市上，趣谈异闻，真假雅俗，称得上是无奇不有。”虞云国说，大殿前专售文房四宝，大殿两侧廊下都被帽服首饰摊占领，连各寺庙尼姑也来这里推销自己的绣品。大殿后到资圣阁前，书画珍玩交易最吸引看客，其次就是土产香药区。卜卦算命的各路方士则在后廊下一排坐摊，这儿可是高人如林的去处。
在相国寺，茶酒饮宴都很方便，这里也就成为朝士文人聚会的理想场所，经常出现宋代名人的身影。梅尧臣、刘攽曾到相国寺听“越僧鼓琴”，留下了“徒谓五音淳，孰识商声高”的深刻印象；而曾巩也与同舍之士在寺内维摩院听友人洪君奏琴；金石学家赵明诚与爱妻李清照也频频光顾资圣阁殿门前的书画古玩摊“淘宝”。
与大相国寺有关的名人轶事众多，也从侧面印证了其在文化史上的重要地位。虞云国旁征博引细数道：
相国寺佛殿前出售的赵文秀笔与潘谷墨，大受书画家的青睐。苏东坡盛赞潘谷墨“精妙轶伦，堪为世珍”，在京时是那里的老主顾。他死后二十年，流放海南时的行书手迹也流回到相国寺的书画摊上，见到的人说其“类颜鲁公《祭侄文》，甚奇伟”。不过，欧阳修对大相国寺的笔却没有好感，认为“有表曾无实，价高仍费钱，用不过数日”——也许他买到的是冒牌货。
相国寺的集市上，坑蒙拐骗也时有所见。黄庭坚亲眼看见有人在相国寺卖大葫芦种，开价不菲，为招徕过客，摊主还作秀般地背着一个特大葫芦作为实物广告。人们竞相购买，来春却大呼上当，结出来的葫芦仍是小不点儿。有一个叫李譓的侍从从相国寺市场上买到了蟾芝——一种长有灵芝的蟾蜍，作为祥瑞进献给宋徽宗。徽宗这次倒不昏愦，叫人拿一盆水，放入吉祥物。过了一天，两者解体，原来是用竹钉等搞在一起的。这位想歌功颂德的侍从也因欺罔而交付监管。
知否知否，到东京百年老店樊楼吃酒去
不少古装剧迷，对樊楼这个众多古装IP影视剧中的经典场景并不陌生。樊楼是北宋最豪华的酒楼，位于东京宫城东华门外景明坊。虞云国表示，樊楼算得上是东京的百年老店，至少在宋真宗时就名闻遐迩了。
据宋代档案《宋会要》的记载，当时，樊楼每天上缴官府酒税就达二千钱，每年销售官酒竟至五万斤。后来老板转手，酒楼新主“大亏本钱，继日积欠，以至荡破家产”。对此，因为不是国有资产，国家尽可以不闻不问，但国库缺了一大笔酒税，宋仁宗还是十分在意的。天圣五年（1027年），中央财政部门收到一道诏令，大意是说，谁愿意承包樊楼年销五万斤的酒税额，就可以给他划拨三千家京城的小酒店，作为酒类专卖的连锁销售店。
“从皇帝的亲自过问，也可见樊楼在东京酒楼业中龙头老大的地位。”虞云国说，东京一般酒楼仅上下两层，唯独樊楼，在徽宗宣和年间（1119年—1125年）改建为东西南北中五座三层的主楼，新樊楼各楼之间用飞桥栏杆连接，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改建完工重新开张的头几天里，最先光顾者赏以金旗，以招徕宾客。
每到元宵灯节，樊楼顶上每一道瓦楞间各放莲灯一盏，把樊楼点缀得分外靓丽妩媚。其中的西楼，后来禁止酒客登临眺望，这是出于对皇帝安全保卫的考虑，因为从西楼俯瞰下去就是大内。虞云国提到，樊楼西楼借景于大内，北楼则可以凭眺艮岳，再加上相去不远的州桥夜市与汴河游女，景色十分优越。
樊楼原就是京城酒楼老大，“饮徒常千余人”，改造以后，不仅其本身生意兴隆，也带动了周围店肆的人气。据史料记载，由于名闻遐迩，京城第一，樊楼成为达官贵人和富商阔佬摆谱的地方，就连樊楼旁的小茶肆也“甚潇洒清洁，皆一品器皿，椅桌皆济楚，故卖茶极盛”，茶都卖出了好价钱。
本版图片均翻拍自《水浒寻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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