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孙子被同村村民掐脖子 老人持刀砍伤对方 二审法院：首刀具有防卫性质，之后几刀属泄愤，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
本报讯2017年8月，临高七旬老人杨杰因孙子被掐脖子，为保护孙子生命安全，用钩刀砍伤掐人的男子杨明。事发近三年后的2020年5月，临高县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向法院提起公诉。经过一审、二审，杨杰因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8个月。如今，杨杰已经出狱，他开始为自己申诉。记者吴佳穗文/图
事发
同村村民掐8岁孙子脖子，他砍伤对方
2017年8月31日下午2时许，家住临高县得位村的七旬老人杨杰和老伴苏阿婆正在家中干活，其8岁的孙子小兵和孙女正在屋内玩耍。“咚”，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声，打破了杨家原本的宁静。起初，苏阿婆以为有鸡跳上了自家的瓦房，便和孙子一起到门口查看情况。祖孙俩看到，同村的村民杨明正拿着石头往自家的屋顶扔去。“你干吗砸我家房屋？”苏阿婆看到后，立即呵斥杨明，之后便走进屋子叫老伴帮忙。
苏阿婆回忆，当时杨明旁边站着近9岁的女儿小丽。当她回屋内找杨杰后，就听到小丽哭着在门口喊：“快点出来，我爸爸追着小兵往前面跑了。”话音刚落，她便看到老伴拿着钩刀追出门了。
“当时听到杨明追孙子跑时，我脑子都是蒙的，随手就拿起家门口的钩刀冲出去了，一心只想着赶紧救孙子。”杨杰表示，他出门后，找了一会才在距离家门口不到200米处，发现杨明正用手掐着孙子的脖子。孙子当时眼含泪水，无法发出声音。杨杰立即呵斥杨明，要求他放开孙子。但杨明不但没有松手，反而说了一句“我不放，我要掐死他。”听到这句话，杨杰慌了，赶紧持刀向杨明腿部砍去。杨明被砍后放开了小兵，随后小兵跑回了家。“对方被砍后，还试图用手抓我的眼睛，我出于防卫心理，才又砍了他一刀。”杨杰介绍，自己一共砍了杨明3刀，当时对方被砍后跪了下来，身上流着血，之后他拿着刀回到家中。事后，杨明被送进医院。
“我一直认为，父亲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杨杰儿子介绍，案发10余日后，即2017年9月12日，杨杰被警方处以行政拘留（因年龄超过70岁不执行）、罚款500元的行政处罚。他们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事发两年后的2019年7月，杨杰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刑拘，临高县检察院经审查不批准逮捕，随后被取保候审。2020年5月，临高县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判决
二审法院：首刀具有防卫性质，之后几刀属于泄愤
二审法院判决书显示，一审法院认定：被告人杨杰与被害人杨明曾因土地纠纷产生矛盾。2017年8月31日14时许，杨明酒后骑车载女儿小丽来到杨杰家附近时，停车捡起石头打砸杨杰家厨房。杨杰孙子小兵出门查看，杨明拿着石头追赶小兵。杨杰闻讯后持钩刀追出门找杨明，杨杰追至其家门口附近一小竹林处时，看到杨明正用手掐着小兵的脖子。杨杰叫杨明松手，但杨明不肯松开手，杨杰便持刀上前砍杨明，杨明被砍了一刀后就放开小兵，杨杰再砍杨明几刀后，杨明就倒在地上。杨明后被送往医院治疗。经鉴定，杨明所受损伤综合评定为轻伤一级。
另查明，2017年8月31日杨明被砍伤后，先被送到临高县人民医院急救治疗，当天转送海南省人民医院治疗，支付海南省人民医院医疗费63313.44元，支付临高县人民医院医疗费3121.4元，临高县临城华侨医院门诊治疗费7936.2元。出院医嘱杨明术后半年左上肢及右下肢禁止重体力活动或剧烈运动。
一审法院认为，被告人杨杰无视国法，因民间矛盾，继而持刀砍打被害人杨明致轻伤一级，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本案起由是被害人杨明引发，杨明具有明显过错。经查，本案中杨杰在听到杨明追赶其孙子小兵的消息后，便从家中持钩刀前去追赶，其在看到杨明用手掐着小兵的脖子时，其并没有采取相当手段来阻止侵害行为，而是直接持刀将杨杰腿部、手部等多处砍至轻伤。从被告人杨杰持刀迫赶，并将被害人全身多处砍伤的结果来判断，被告人杨杰主观上具有伤害的故意。据此，法院依法作出判决，被告人杨杰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杨明共计人民币57072.98元。
后杨杰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二审法院认为，杨杰砍击杨明的第一刀具有防卫性质，但第一刀后杨明就放开了男童，危险解除，此后的几刀，系出于泄愤目的，不属于正当防卫。鉴于本案双方冲突系被害人杨明引发，且杨杰已是古稀之人，因护孙心切，临时起意进而伤害别人，属于激情犯罪，具有偶发性，社会危害性相对较轻等。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量刑偏重，故判处杨杰有期徒刑8个月。
说法
老人：双方力量对比悬殊，我是正当防卫
5月17日上午10时许，记者来到杨杰家中采访。此时杨杰刚出狱回家不久，坚称无罪的他想为自己申诉。杨杰表示，他认为自己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当时杨明酒后上门滋事，先是用石头打砸我的房屋，又拿石头追赶孙子，掐孙子的脖子，种种行为已经对孙子的生命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我迫不得已只能用刀砍他。”
杨杰介绍，案发时杨明近40岁，是壮年，还喝了酒，而自己已经70岁，再加上孙子仅有8岁，力量对比悬殊。“我要是真想伤害他，就不会只砍他的手脚了，我主要是为了制止杨明的行为，让他放开孙子。”
杨杰儿子表示，父亲刑满释放回来后，饭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人憔悴了不少。“我们一直认为父亲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最多被认定为防卫过当，但没想到被认定为故意伤害罪，这对他来说打击不小。”
记者联系了该起案件的受害人杨明，其表示事情的经过与检察院、法院的认定事实一致，自己不会再多说，而当时杨杰对他的伤害，至今仍未完全恢复，影响了生活。他认为杨杰的行为，并不构成正当防卫。“相信法院判决，该怎么判刑就怎么判刑，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
律师：继续砍击已不符合正当防卫的主观意图
海南某律师事务所符律师认为，在该起案件中，由于现场没有监控，现场人员的证词也多有出入，造成案情扑朔迷离，且现场证人共有三人：8岁男童小兵、杨杰妻子苏某、杨明女儿小丽，这三人因与被告人杨杰、被害人杨明分别有亲属关系，证言的证明力相对较弱。
该案件起因为杨明率先实施不法侵害而导致，被害人具有过错。因事发突然、现场证人证言互相矛盾，在事实存疑的情况下，法院应当作出有利于防卫人的判决，才能更好地鼓励民众积极采用正当防卫反击不法侵害，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
海南某律师事务所黄律师则认为，根据《刑法》第二十条规定，正当防卫是指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而在本案中，被告人杨杰看到杨明双手掐着孙子的脖子时，要求杨明放手，杨明不肯放手，杨杰上前砍击了杨明的第一刀。此时，杨杰为了制止不法侵害所实施的行为具有防卫性质。”黄律师认为，在杨明被砍第一刀后就放开了男童，男童跑回家，危险已经解除，但杨杰仍持刀继续砍击杨明，主观上已经具有伤害他人的故意，客观上造成了被害人轻伤的侵害后果，不符合正当防卫的主观意图，也不符合正当防卫的时间条件和紧迫程度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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