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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成为秦岭违建别墅开发商围猎对象,中央办公厅通报直指陕西省委西安市委“严重违反政治纪律” 从拆违到问责 从生态到政治

法制时报 2018-11-23 07:56

10月26日,陕西西安市鄂邑区,秦岭南山下一处名为“西安院子”别墅区正在拆除在被喻为“中国龙脉”的秦岭的北麓,隐藏着众多违建别墅。这些别墅始建于2003年,后来逐渐呈现泛滥之势,如同长在秦岭身上的疥癣。

近日,中央办公厅通报直指陕西省委、西安市委“严重违反政治纪律”,秦岭违建问题已经成为一个“负面样本”。

经过百余天的整治,目前,秦岭拆违行动已进入尾声,追责已经启动。一座座知名别墅在倒下的过程中,也压断了钱引安、上官吉庆、程群力等省部级要员的官路。

这个整治行动,是一个从拆除别墅到问责官员的过程,也是一个从改善秦岭自然生态过渡到净化陕西政治生态的过程。

中央督查组直接督导“秦岭保卫战”

从当地媒体的公开报道看,今年,中央对秦岭北麓违建别墅的整治早有预兆。5月8日至11日,国家发改委农经司副司长李明传带队的调研组,赴陕西汉中、西安和商洛等地,实地考察秦岭生态环境保护取得的成效。6月10日至12日,自然资源部部长陆昊赴西安市、延安市、渭南市调研,深入西安市秦岭北麓,查看矿山环境治理、违规开采矿山关停及生态环境修复、违法建筑拆除、违建别墅没收等情况。

这两次调研后,陕西省和相关地市多个高规格的会议密集召开。7月23日,陕西省委书记胡和平主持召开会议,明确违建别墅整治分为清查、整治、追责等几个阶段,要求对违建项目查清一栋拆一栋。主战场在西安,还延伸至宝鸡、渭南、汉中、安康、商洛等5市。

7月26日,西安市委召开常委扩大会议,提出“全面彻底清查秦岭北麓建设项目,严肃追究问责各类违纪违法和"不作为、慢作为、乱作为"等问题”。在这次会议上,“秦岭保卫战”的概念被提出。

7月30日,秦岭北麓违规建别墅问题专项整治工作动员部署大会在西安召开,中央纪委副书记徐令义出任中央派驻专项整治工作组组长。这次会议透露,徐令义带领的工作组已经走访调查了一周。这也是继2017年对甘肃祁连山生态破坏问题开展专项督查以来,中央层面再次针对类似问题派出督查组到地方督办。

不论是祁连山还是秦岭,表面是对自然生态的整治,深层次则是对政治生态的整治。

有知情者告诉记者,在拆违行动开始前,西安市所有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都要签署一份文件,说明自己或近亲属名下在秦岭有没有违章建筑,有的话要自行拆除。

8月1日,《陕西日报》头版报道透露,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先后6次对秦岭北麓西安境内违规建别墅、严重破坏生态环境问题和秦岭生态环境保护作出重要批示指示,省委常委会议组成人员“深感惭愧和自责,表示一定汲取深刻教训,把秦岭北麓违规建别墅问题整治作为一项重大政治任务,坚决有力地抓紧抓实抓好,切实把思想和行动统一到中央要求上来。”

在这次拆除行动中,秦岭众多知名别墅项目被陆续拆除。截至10月28日,长安区累计拆除违建别墅293栋371套、18.29万平方米,青华度假村、秦岭山水、路易山庄、颐德庄、群贤别业、长安文化山庄等11个别墅项目已全面完成复绿工程;截至10月25日,鄠邑区累计拆除违建51万平方米,西安院子、达观天下、山水草堂、亚建高尔夫、南山唐郡、双威奥林匹克、草堂山居等7个别墅项目全部复绿完毕。

中央六次批示措辞越来越严厉

进入11月,因秦岭别墅问题陕西政坛震动不断。

11月1日,曾主政西安市长安区7年的陕西省委常委、秘书长钱引安落马,成为十八大后落马的第4名陕西,省部级官员,前3人分别是省政协原副主席祝作利、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魏民洲及原副省长冯新柱。

11月17日,西安市委全体会议审议通过关于终止上官吉庆、程群力西安市党代会代表资格的决议。此前上官吉庆已经辞去西安市市长职务,被降为副厅级非领导职务;已退休两年的西安市政协原副主席程群力,被降为厅级非领导职务。

多个信息源称,因掌握审批大权,西安市规划局、国土局、秦岭办等部门官员成为秦岭别墅开发商围猎的对象,“这些单位是秦岭拆违问责阶段中的"重灾区",多名官员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2011年6月,西安市秦岭生态环境保护管理委员会办公室(简称“秦岭办”)成立。一位接近秦岭办的知情者告诉记者,“所有在秦岭范围内的建设项目,都必须先向秦岭办申请,通过审批后,国土、规划、建设、林业、水利等部门才可以办手续。可以说,秦岭办的准入是项目落户的前置条件。”多个信息源证实,西安市秦岭办多名原主要负责人正处在被调查阶段。

记者获得的相关文件透露,中央高层针对秦岭违建别墅的6次批示分别为2014年2次,2015年、2016年各1次,2018年2次。今年7月15日中央第6次批示要求:“由中纪委(监察委)牵头,有关部门参加,首先从政治纪律查起,彻底查处整而未治、阳奉阴违、禁而不绝的问题。”与前几次批示相比,此次措辞明显更为严厉。

分析认为,地方官员多年来“阳奉阴违”的背后,是不想放弃“靠山吃山”的利益,有的官员甚至一方面提倡保护秦岭,另一方面却将开发秦岭房地产作为捞取个人政绩的手段。钱引安2003年任西安市长安县委书记时,就提出“新长安战略”,并将“秦岭北麓经济板块”开发列入该战略。

今年7月30日,在秦岭北麓违规建别墅问题专项整治工作动员部署大会上,徐令义直言,此次调查发现,有的违规在建项目是近三四年开始的,在建工程投资上千万,来往于此的大大小小的领导不在少数,但没有人去问个究竟;有的对违规建别墅不做专题调查,不作专门研究,问及一些情况只知皮毛,当“大概”先生;有的没有给中央工作组、陕西省委提供客观真实的信息。他还指出,“总体看来,违规供地、未批先建、批建分离、非法占地、批小建大、违规建设等问题比较突出。”

还有的官员一方面高喊整改,自身却在秦岭拥有别墅。2012年6月至2016年12月,魏民洲任西安市委书记,2017年5月22日在省人大常委会党组副书记、副主任任上落马。今年6月22日,魏民洲受贿案开庭,检方指控他直接或通过其亲属等人非法收受财物超过1亿元。今年5月,《中国纪检监察》杂志上的一篇文章称:某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W从商人L那里要来了一套别墅,打算给母亲住,母亲对他讲“那是别人的房子,不能住”,可他没有听老母亲的话,还是收了这套房子。西安政商界普遍称,这个“不听母亲劝阻、一意孤行的神秘官员”即为魏民洲。

11月16日,西安市秦岭北麓违建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一名成员告诉记者,对于秦岭违建别墅中涉及的官员,目前纪检部门正在介入调查。

法规前后矛盾“助长”违建别墅

11月9日,陕西省委常委班子召开秦岭北麓违建别墅专项整治专题民主生活会,徐令义在会上指出,这次专题民主生活会政治效果是好的,“达到了汲取教训、知错悔错、把准前进方向、鼓足前行动力的政治目的”。

11月12日,生态环境部学习了中央办公厅下发的《关于陕西省委、西安市委在秦岭北麓西安境内违建别墅问题上严重违反政治纪律以及开展违建别墅专项整治情况的通报》。公开报道显示,上述《通报》还向天津、云南、黑龙江、浙江、甘肃、青海、安徽、山东等省份进行了传达。有舆论认为,这释放出一个明显的信号,中央通报虽然指的是陕西省、西安市的问题,但实际上给全国各地、各部门敲响了警钟,“板子打的是陕西和西安,震慑、警示的是全国。”有过祁连山整顿经历的甘肃省强调,中央的《通报》,对甘肃来说更有一种感同身受、痛彻心扉的感觉。政府系统要结合继续反思祁连山生态严重破坏问题,认真吸取秦岭北麓西安境内违建别墅问题的深刻教训,举一反三,引以为戒。

11月15日,在相关通报会上,胡和平表示,要牢记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既是攻坚战也是持久战,进一步巩固和拓展这次专项整治成果,健全政策法规体系,夯实保护责任。

梳理发现,秦岭北麓的整治工作在法律层面并不缺失。

2003年,陕西省政府发布了《关于开展秦岭北麓生态环境保护专项整治工作的通知》,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在秦岭北麓区域内从事房地产开发,修建商品住宅和私人别墅。但是一年后相关意见的出台,使上述《通知》内容变得“不紧反松”,2004年,《关于秦岭北麓第二批开发建设项目审批处理意见》出台,称“环山路以南的项目在对秦岭北麓区域实施保护的前提条件下,可适度地建设以旅游为内容的生态项目。坚决不允许建设别墅、商品住宅及进行营销的房地产开发类项目,所有未开工建设的项目必须变更为旅游服务类项目”。由于该《意见》对如何界定“适度”不明确,虽然规定坚决不允许建设别墅,但是通过以旅游为名拿地建别墅的案例屡屡发生。

2008年3月1日,陕西省颁布施行《秦岭生态环境保护条例》,明确规定海拔2600米以上为禁止开发区;1500米至2600米之间为限制开发区;1500米以下为适度开发区。而秦岭大部分区域都在海拔1500米以下,也就是说,大量违建别墅项目处在适度开发区范围,这就给了开发商和地方官员在秦岭进行腾挪的空间。(据《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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