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京剧
□甄建萍
走在城市的街道,不远处飘来京剧唱腔,不由地停下脚步,聆听。“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哦,是《铡美案》选段。对这段京剧唱腔,我并不陌生,甚至能哼唱几句。
在我的记忆里,《铡美案》是我最早听到的京剧,因为父亲喜欢。我的脑海里,一直有这样的场景:夏天的夜晚,万籁俱寂,月华如水,星光璀璨,晚风温柔地送来田园瓜果的芬芳,几声蛙鸣,几声狗吠,打破沉寂。父亲坐在小院葡萄架下的椅子里,手里拿着蒲扇,轻轻摇动。屋子的窗大开着,窗下的老式留声机上一张老式唱片,正是京剧《铡美案》。我坐在父亲腿上,父亲微闭着双眼,跟随唱腔哼唱,我静静聆听。母亲坐在父亲身边的小矮凳上,慢条斯理地絮叨着:“老大下半年上初中了,到五六里之外上学,该给孩子买辆自行车;老二闺女要在开学前添件新衣裳……”父亲听着,轻轻晃着脑袋,不知是入了戏,还是听了母亲的絮叨在点头。
父亲唱京剧,要到除夕之夜。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唯一的就是大队部统一挂在门框上的收音机,还有我家的那部装电池的留声机。除夕夜到了,天已经黑透了,母亲的几样小菜上桌了,我早就馋得流口水了。除夕夜的鞭炮炸响了,噼噼啪啪过后,父亲坐在饭桌前,母亲拿来了苞谷烧。两个小白瓷碗,父亲倒满了酒,清凌凌的酒,香喷喷的菜。父亲母亲对饮,母亲抿一小口,父亲仰起脖子,一碗……两碗、三碗酒下肚,父亲的脸像火烧云。
留声机的《铡美案》正唱得热火朝天,父亲起身,母亲适时拿开了唱针。父亲开始唱:“……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父亲唱着,还做出捋髯的动作,真是惟妙惟肖。母亲手拿筷子,在白瓷碗上敲击着。那时我实在小,不懂得母亲的敲击是和着唱腔的节拍。
父亲唱罢我们齐鼓掌,我的手掌尤其拍的响亮。父亲不好意思地挥挥手说:“底气不足了。”母亲笑着说:“真不减当年。”
后来,在我五六岁时,父亲不知道从何处搜罗来《四郎探母》的唱片。那时,外面的世界是样板戏的时代,对国之瑰宝——京剧,没几个人感兴趣,父亲便收集别人遗弃的京剧唱片。随着父亲的京剧,我知道了《锁麟囊》里的程砚秋,《白蛇传》、《杨门女将》里的李炳淑,我也随着父亲学会了几句《铡美案》唱腔,时常在父亲母亲面前装腔作势,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我居住的小城,也渐渐有了京剧回声。县文工团里的京剧演员,不知从何处得知父亲收藏了很多京剧唱片,便找到了父亲。父亲虽有万般不舍,为了将国之瑰宝发扬光大,也便将二三十张唱片慷慨馈赠,唯独留下了《铡美案》。每到除夕之夜,依然父亲唱,母亲和。
我十岁那年,母亲过世了,父亲不知是不是伤心过度,再也不听、不唱京剧了,我也从此远离了京剧。
街道上,包公还在唱:“将状纸押至在了爷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我听着,眼眶潮湿,寻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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