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等待高考预选结果的日子

□冯汝常

又快到高考的日子了，每当此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特别的、有点朦胧的影像——一位少年坐在村口的矮土墙上有所等待地望着远方。

1982年，我在河北大名第一中学毕业了。这所学校曾经是河北省的高考名校，曾有不少人考到清华、北大。但是，我读书的那几年，没有学生考入清华、北大。

作为对高考了解不多的人，我一开始并没有把高考放在眼里。直到参加完高考前的预选，我才觉得问题严重起来——如果预选不上，根本没有机会参加高考！

那时，高考的时间并不是现在的6月，而是7月。直到2003年，为了给夏天高温天考试的考生降温，高考时间才提前到6月的7、8、9日这三天。

不仅高考时间上有变革，在考试制度上也有，比如预选——高考前的考生资格选拔。1982年，我们学校的高考预选是在4月底。预选考试结束，我们都打起铺盖卷回家，等学校通知结果——预选上了，可以继续学习备战高考；预选不上，就相当于毕业了。

因为这个原因，我有些愤愤不平：高考是每个读书人的权利，为什么要这样区别对待？后来，逐渐明白了，这是为了提高升学率——参加考试的人数少，如果录取人数多，升学率就提高了。

尽管愤愤不平，还是得面对现实。

在等待预选结果的日子，父母为了排遣我的郁闷，让我到自家的一块责任田里看护麦子。尽管靠近村庄的责任田尽头大多已经用泥土砌了矮墙，但是，仍然有豁口。4月底的时候，靠近村庄的责任田经常会有农家的小鸡、小猪、小羊等冲进去田里觅食，也有一些人家把自家的鸡放到麦田里散养。此时，绿油油的麦苗开始抽穗，岂容糟蹋。我的任务是驱赶它们，保护自家的麦田。

每天早上，我跑到村前的责任田那里察看、驱赶各种“入侵者”。一旦发现，心中就来气，一边气愤，一边就飞奔过去驱赶，甚至捡起土块扔过去，奋力追逐，直到把这些破坏庄稼的“坏蛋”驱赶得远远的，心中才消气。

每天在田头的矮墙上守望，除了驱赶田里时常出现的“入侵者”之外，我的主要期盼就是望着大路延伸的远方——好期待有个人能够送来喜讯——被预选上了。那时，我们村1000多口人，就我一个在县一中读高中，自己身上仿佛寄托了全村的希望，唯恐预选就被淘汰了，面子上挂不住。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等待成了生活中唯一可做的事。这个等待决定命运时刻的过程，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有时，我甚至会陷入幻想：一位邮差骑着自行车过来，然后，送来了一份通知书……

大约等待了两个星期，终于等来了结果：我被预选上了。到学校报到后，才知道：全班50多位同学，预选上32人。

那些等待预选结果的日子，在多年以后，经过岁月沧桑的过滤，只留给我一个斑驳的影像：一位静默的少年，坐在村前责任田头的矮墙上，每天都在张望，他在等待一个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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