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牵一甲子
□于濯非
我有一位中学老师,今年已经85岁高龄。她只教了我们一年的课程,但相互之间却结下了60年的师生之谊,收获了一份沉甸甸的人间真情,使我感动,令我珍藏。
我的家乡在嫩江下游,是个偏僻小县。60年前,我读高中二年级。开学时换了班主任,是一位刚从吉林师大毕业的女老师,叫张祖馨,教我们语文。我是语文科代表,便多了接触和了解。张老师是哈尔滨人,个子不高,短发,戴一副黑边眼镜,热情亲和,并没有大城市人那种高傲的“范儿”。后来得知,张老师是来替换一个返回省城的女老师,名义上是组织的信任,但内心的滋味却不便道出。
我们是张老师的“开山弟子”。那时候,班里的同学年龄不齐,张老师比大同学长不了几岁,容易交流。她和大家说说笑笑,一点没有所谓的师道威严。初为人师,刚刚转换角色,她凭一腔热忱和真诚来工作,很快就拉近了师生的距离。第二年初夏,学校停课,下乡支农,她带全班吃住在生产队,真的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当时生活很苦,而供应标准每天不到一斤二两。锄一天地,又饿又累。她心疼学生,反复找生产队长商量,给增加一点粮食,同学们很感激。要知道,我们正值青年,饭量都大,哪怕多加一两也能少饿一会儿肚子,增加一点力气。记得有一天在地里,张老师突然崴了脚,原来她有习惯性脱臼,疼得一只脚不敢落地,坚持到收工,她才由女同学搀扶,强咬着牙一拐一拐地走回来。
我少年丧母,家境贫寒,但学习努力,学业堪好,又很喜欢上作文课。张老师发现了我的爱好,批改时格外细心,多予鼓励,还推荐我参加了学校的嫩江文学社。后来,在全校征文比赛中我得了个三等奖,从此更加喜欢读小说和文学期刊,以致我高考选择了文科专业。老师还经常和我谈心,引导我积极上进,克服缺点,我下学期便入了团。内心觉得,张老师待我,如春雨润苗,荷风送爽,充满温暖与慈爱。认真想来,那时张老师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使我在不知不觉间生成了一种信任和依恋的情结,在岁月的风雨中牵系、积淀,感受着人间的善良和纯真。
我上大学后,得知张老师又被调到一所远离县城的舍力三中,教初中班。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文革中,她受到冲击,向我诉说她的委曲和困惑。1968年,我毕业被分配到白城市,离舍力不远,过了春节去看望她。学校的条件很差,两家人合住两间土房。门上贴着一副春联:“一扇门里风姿挺秀,半间屋中情意深浓”,显示出对生活的乐观态度。只是她脸上已显风霜,气色不佳,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同情和酸楚。尽管当时盛行“读书无用论”,可她和爱人仍一心扑在教学上,不惮窘境,不辞辛苦。尤其怜爱用功的学生。有一个学生喜欢读书,她便偷偷地借给他《古代诗歌选》《宋诗一百首》等书,并语重心长地嘱咐千万不要放弃学习。如今,这名学生已成了作家,著书回忆此事,充满感激之情。数年之后,由于他们夫妻二人业务能力强,才被调到县二中教高中,生话条件有了好转。
1981年初秋,原班级团支部书记高淑芬同学从青海回来探亲,我陪她去看望张老师,给她带来了意外的惊喜。进屋稍作问候,她便让爱人王老师赶紧去街上买回新鲜的野生大鲫鱼,按传统做法烧炖,又摘下自家小院菜地的黄瓜、西红柿、青椒等蔬菜,在炕上摆了一桌。她频频让我们多吃,小屋里飘着鱼香,充满了欢笑。
岁月流逝,光阴无奈。她退休后,随儿子搬到京郊,我方可以时常去探望。晚年的张老师身体比较消瘦,花白的头发,有些驼背,但记忆力很好,乐于交谈。近些年我每有诗文见报,也寄给老师,与之一起分享笔耕的快乐。如今,相依为命的老伴已去世5年,如今她已渐渐从悲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去年深秋季节,我再次去看望她,发现她变了样,脸色红润有光,神情安然,腰板也直了,胃口也好了,还玩起了手机微信。她说,看淡了辛酸,心情就远离了纠结,我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多看看时代的发展进步。我端详着她的面容,是一种珍爱生命、渴望新知的神情。心里顿然想,老师真的开悟了,令人高兴。她又告诉我,就在两天前,有8个53年前教过的学生,相约从2000多里之外的吉林西部,专程来看望她,这使她兴奋不已。他们相叙晨昏,一起包饺子,忆往事,恋恋不舍。
老师的诉说,也深深感染了我。我也早过了古稀,看到老师的变化,感慨而又欣慰。人间有真情,牵牵一甲子。这种师生之缘,赖于相互珍惜,共为增进,可以说,我们几乎成为了亲人。彼此牵念牵挂,相叙相励,实乃今生之幸,抑或说是一道人生的风景线。她也从学生的发展和交往中感到自己职业选择的无悔和生活的充实。
我的老师是一位普通的中学教师,年轻时被命运抛到异乡,她却扎下了根,几十年教书育人,勤勤恳恳,捧出了一颗真心。她的诚爱之怀,她的事业之忱,她的坚毅之品,在平凡的岗位上闪现着精神之光,是可贵的,确有钊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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