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与元稹
□鲍安顺
说来惭愧，十八年前听上小学的儿子背诵元稹的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童声琅琅上口，我听了如醉如痴，感觉诗意迷离朦胧，美得令人发呆。我对诗意还没有弄明白，却轻松记下了诗句，知道了元稹这个名字。后来才知道，那是首悼亡诗，元稹对亡妻的深情，让我心生敬仰，那《离思》中有凄美惨淡，也有深切缠绵，还有复杂惆怅里的缅怀与追思，真是绝顶好诗，感觉比苏轼“无语话凄凉”的悼亡之情，更让人情韵丰沛，诗意的扑朔迷离，简直无法诉说。
元稹的才情，早在唐代就久负盛名，我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汗颜。后来，我在史籍上读到，那年三月，当时的诗人元稹，名声如日中天，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命出使蜀地。他久闻薛涛的芳名，就约她在梓州相见。一见面，薛涛被这位年仅31岁诗人的俊朗外貌和出色才情所吸引，内心的爱情熊熊烈火，一经燃烧，炽烈得让步入中年的她，欲罢不能，认为元稹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一生最爱。见面的第二天，她就写下了《池上双鸟》，完全一副柔情似水的小女子情态。诗中浓情蜜意，是“朝暮共飞还，同心莲叶间”的表白，大有和元稹双宿双栖的念头。
迟来的爱情，让薛涛品尝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两人在锦江边流连忘返，相伴游走于蜀山青川，忘情于山水之间。那段时光，是薛涛一生最快活的日子。然而，元稹在当年7月就调离川地，任职洛阳，他俩在一起的日子，不过3个月而已。劳燕分飞，两情远隔，此时寄托薛涛相思之情的，唯有一首首诗了。可惜，元稹是个用智而不是用心去爱的人，他是才子，也是多情的花心男——风流才子元稹与薛涛的“姐弟恋”，虽然在两人分别时，元稹曾承诺日后会派人迎接薛涛，但是不久，元稹就投入了同为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一的刘采春怀抱。薛涛从此不再自作多情，但她对元稹刻骨铭心的思念，在朝思暮想里，满怀幽怨与渴盼，汇聚在流传千古的名诗《春望词》里。
元稹没有回来，他也许有自己的理由。两人年龄悬殊，31岁的男人风华正茂，而薛涛即便风韵绰约，毕竟大了他11岁。更重要的，薛涛乐籍出身，相当于风尘女子，对元稹的仕途会有影响。而薛涛内心也明白，她并不后悔，很坦然，没有一般小女子的寻死觅活。只是，从此她脱下了极为喜爱的红裙，换上了一袭灰色道袍，她的人生从炽烈走向了淡然。
大和六年夏，薛涛安详地闭上了双眼。第二年，曾任宰相的段文昌为她亲手题写了墓志铭，墓碑上写着“西川女校书薛涛洪度之墓”。我想，一袭道袍了余生，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真真假假，今天还能让我们从两人的唱和作品中，找到些端倪。
一种心仪的说法，薛涛喜欢写四言绝句，律诗也常常只写八句，因此嫌平时写诗的纸幅太大，于是她对当地造纸的工艺加以改造，将纸染成桃红色，裁成精巧窄笺，特别适合书写情书，人称薛涛笺。她的此举创意，有人说是与元稹在恋爱期间，才突发奇想的。我想，薛涛与元稹，他俩露水情缘，朝生暮死，并没有在恩恩怨怨里反复纠缠。而薛涛，写了一生好诗，却爱了一世负心的人，那个负心的元稹，却写出了千古传颂的爱情诗，让人魂牵梦萦，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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