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婆的葱包桧
□孙丹
一口乌黑扁平锅，一张春卷皮子裹着半根油条，煎、压，翻面，烤得表皮金黄，香气扑鼻。
“铛铛”，郝婆用锅铲敲着锅沿，脆生生喊：“来，葱包桧好哩。”
食客们围过来，“郝婆，烤焦点！”
“油条新不新鲜？”
“甜酱哩？辣酱太辣了。”
郝婆一一回复，递过去一只只葱包桧。
说起杭州风味小吃葱包桧，有个历史典故。抗金名将岳飞以“莫须有”罪名被害后，杭州百姓十分痛恨秦桧夫妇。一家卖油炸食品的店主王二，捏了两个人形面块比作秦桧夫妇，将他们揿到一块，用棒一压，投入油锅里炸，嘴里还念道：“油炸桧吃。”这就是油条的来历。王二有时油条炸多了，卖不出去，而冷了以后又软又韧，味道不佳。王二把烤熟的油炸桧同葱段卷入拌着甜面酱的春饼里，再用铁板压烤，烤到表皮呈金黄色，油炸桧“吱吱”发响，烤完后王二一吃，觉得葱香可口，取名叫“葱包桧”，一直流传至今。
郝婆做葱包桧三十多年了，春卷皮子自己烙的，油条自己炸的，连酱料也是自己做的。郝婆把红尖椒拔去蒂头，晒干搅碎，把碎辣椒渣子灌到瓶子里，拌上盐，浇上一层油封好。做酱时，就倒出放到锅里煮，加上水、糖和味精，等辣椒糊不稀不浓的时候就做成了辣酱。做甜酱关键在香料，郝婆把茴香、桂皮、香叶、香果等煮成香料汤，合着面糊就一起煮，等煮成稀糊时，特制的甜酱就出锅了。郝婆的辣酱辣到好处，不伤胃。甜酱甜而不腻，吸引着大批忠实食客。
别看郝婆年近七旬，她的手劲儿好着呢，一个铁板上下左右地压，鼓着的油条桧儿就泄了气，包着的春卷皮儿裹紧了卷个小边，截成长段儿的青葱一夹进去就“嘶哩嘶哩”地冒着香味儿。
食客们递过钱，烫着手，接过葱包桧，涂抹酱，是吃葱包桧最大的乐趣，每人有自己独特的涂法。食客们把葱包桧折得两头贴牢，一点点地把溢出来的酱舔掉，大口地咬下去。蜜甜的酱里滑过几分辣，香喷喷，甜丝丝。喜欢辣的，抹满辣酱，吃得直冒汗，不住赞：“够味，够味。”
葱包桧制作虽简单，但郝婆选材好，用心做，丝毫不马虎。生意好的时候，一天可以卖300多个。
郝婆命苦，丈夫生病早逝，自己没多少文化，下了岗，就在街口摆了摊，靠着卖葱包桧，把独养儿子拉扯大。儿子一放学就坐在妈妈摊前的小桌上写作业，写到天黑才独自回家，晚饭就是嚼几只葱包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郝婆总是叮嘱儿子。
令郝婆欣慰的是儿子大学毕业后进入省城某机关，靠着吃苦耐劳，勤奋工作，提了干，成了家。
虽说这几年儿子很少回家，但老打电话来催郝婆上省城享享福。郝婆不想沾儿子的光，继续卖她的葱包桧。
国庆节一大早，儿子开车来到郝婆摊前，郝婆正在忙。
儿子让郝婆歇一会，“妈，如今儿子经济宽裕多了，养得起您老。”
“妈知道你孝顺，妈现在还做得动。”郝婆边招呼顾客，边拿起一只葱包桧，涂上酱，递给儿子。
儿子咬了一口，“辣，太辣。”咧嘴龇牙。
“辣？”郝婆笑了，“这还不是你小时候的味，忘了？”
“妈，你那油条也炸得太老了，咬不动，牙都快磕掉啦。”儿子又抱怨起来。
“哈哈，你别说妈老糊涂。”郝婆边下面团开炸油条，边正色对儿子说：“你看这油条，油煎得少呢，不会熟。要是煎过头，就变成老油条，硬邦邦，咬不动，成废料喽。”
知子莫若母，从儿子恍惚眼神中，郝婆明白儿子定是遇到棘手事，“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掌握了一定实权？”
儿子点点头。
“你做的事若是不正，就像秦桧一样，被人唾弃一辈子。”
儿子盯着母亲，回味着母亲的话，若有所悟，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葱包桧吃了下去，两眼辣出泪水。“妈，我知道怎么做了。”儿子开车走了。
“来，来，好吃的葱包桧，来吃哦！”郝婆望着远去的儿子，微笑着，依然把扁平锅敲得“铛铛”响，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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