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爱好者终于来到发掘现场
□徐则臣
2021年5月8日星期六
琼中
昨天晚上临时定下去水会所。前些天,兆言老师和大先兄去了,我来得晚,错过了。整个环行海南的方案是提前定好的,错过了就错过了。但我心心念念,还是想去。这地方正在考古发掘,400年前的水会所城址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听得我心里直痒痒。我是个考古爱好者,多年来关注考古都是纸上谈兵,看文字和影像资料,无缘实地观摩。这一次正赶上现场作业,兆言老师和大先兄又跟我狠狠地描述了一番他们操练洛阳铲的盛况,搞得我如果不抓住机会,感觉都对不住自己了。于是向该项目相关负责人申请,看是否有补救的可能。没想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明早就去,只是路途遥远,7:30就得出发。
这个时间对我来说相当早,但要求是我提的,只好认了,定了两个闹钟,担心误了点。没成想,心思重睡眠就浅,一夜断断续续醒了十八回。床倒是及时起了,上了车就一路昏睡,沿途的好景致全没看见。醒得却也及时,睁开眼喝两口水,就到了琼中黎母山镇大堡村村委会。这是一个行政村,下辖的自然村中有一个叫水上市村,就在旁边,水会所在水上市村的地盘上。
水会所全称水会守御所城,明代万历二十八年(1600)平定黎族马矢叛乱后所建。万历年间的《琼州府志》(昨天写到科举时代海南唯一的探花张岳崧,他在清雍正年间也编纂了一部《琼州府志》,包罗万象,内容更其详尽)有记载:“水会所城。在琼山林湾都,去城三百里。万历二十八年平黎马屎,按察使林如楚题建,周围三百七十五丈,横阔七十二丈,启门三,东东安,南南平,西西安,上建楼四。”《琼州府志》里称“马矢”为“马屎”,不雅,不知是音译还是刻意。即便音译,用“屎”字多半也是情绪所致,刻意为之。
按《府志》中的描述,水会所不算小。城大致呈长方形,折算一下,东西城墙长约290米,南北城墙长约310米,设东、南、西三座城门。《府志》里还说,城建好后,设立了水会城公署,接着又创建先师庙、两庑、明伦堂,兴教育,有专人教黎族儿童读书耕田。又设了祠堂,春秋两季祭祀用,可惜建好不久即倒塌,只好重建。《府志》中其他涉及水会所的内容,基本都是关于城内兵力配置的,从数据上看,堪称重兵把守。平乱之后,朝廷不敢掉以轻心,在安抚和促进日常生产的同时,不忘以浩荡的军威来震慑。他们深知武力之重要。
海南省考古队的寿老师带我们参观作业现场。
先看三座城门。城门都是花岗岩基础,建造水会所时间仓促,只用了一年就完工了,石头来不及精打细磨,发掘出的石头证明了这一点,都不是非常规整。但出土石柱础、挡门石、门臼子还是一目了然。三个城门保留得都挺完好。现在发掘出来的城墙,东城墙的保存也基本完好,南城墙略有缺损,北、西城墙破坏比较严重。城墙主要是泥土构筑,两侧用石块堆砌作为护坡。寿老师还带我们到了城外,还是一片林地,只能脑补了,我高抬脚,想象自己越城而出。眼前宽阔的林地中,有一段带状的、微微凹陷的弧形野地,那就是环绕水会所的壕沟。
最近一段时间,考古工作有了长足的进展,发掘出了几间房屋的石头基础。到现场时,考古队员正带着工人在探方里作业。已挖出探方若干。房屋的石头地基就出现在一个个探方里,也很整齐,几间房子连在一块儿,相邻的两间公用一座山墙。初步推测这地方可能是军营。征得工作人员的同意,我胆怯地迈进探方,向工作人员学习使用手铲。如何握住铲子手柄很有讲究。拿对了,干活会更科学,土层可以刮得更细更薄,伤不着文物,也更见效率。我试了一下,有少年时干农活儿的底子,手铲用起来还算顺手。但探铲就不行了,玩不转。
隔着一条林间小路,对面的林子里工人们已经开始了另外的探查。考古队的领队带着雇用的几位当地村民正打着梅花点。已经探出那一块土层下面有东西,现在要把探测的范围进一步扩大。终于见到了洛阳铲。我大步迈过去,要求感受一下洛阳铲。领队严肃地纠正,盗墓的才叫洛阳铲,咱们正儿八经的考古,叫探铲。
工人把探铲往地下一送,转一圈,提上来再一撴,一铲泥就利落地抖出来,看着挺轻松,接电话聊天啥都不耽误。到我手里就不行,铲子送下去了,转不动;拧着铲柄终于转动了半圈,铲子提上来泥抖不出去。这活儿跟小时候挖眼种豆子区别也不大啊,不服气,憋着继续探。几十下过后,手掌疼,再使蛮劲儿磨下去,肯定要磨出泡来,认怂了。领队给我讲技术要领,说,别小看了这简单的探铲。我自以为自己还有点考古的潜质,现在看,盗墓的资格都不够。不管了,反正洛阳铲是摸过了。
水会所范围比较大,整个发掘的周期也比较长,已经发掘的部分,有的还露在日光底下,有些已经及时回填。出土的部分文物,比如石碑基座、明代晚期的青花瓷片、铜钱等,则已造册统计一过,妥善收纳了。回填的部分和文物,自然是看不到了。倒是在城外的一处明代官田里,看见立着的界碑,刻有“总府官田上至东北脚界止”“下界民田”字样。
寿老师是专家,一直跟着水会所项目,他认为这次发掘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证明了水会所城市现今海南岛保存较完好的明代古城之一,为研究明代卫所制度和海南岛古代遗址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证据。考古的意义也正在于此,回到历史现场,以有说服力的物证回应相关的文献记载。当然,他肯定更希望能勘探出超越“物证”的现场,若果如此,那就不单是回应现存的文献了,而是切实地填补了历史的空白,把我们看不见乃至想象力都无法到达的“过去”,向着某个幽深处更加有力地推进一大步。(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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