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谈新作:“跨界”书写家传与国史
文\海南日报记者尤梦瑜
历史总在被人创造,也总在被人书写。近日,海南出版社策划出版讲述清朝末年广东水师提督李准生平的作品《南海何曾隐风流——清末广东水师提督李准纪事》,深具人文情怀的三联书店前总编辑李昕依托翔实史料“跨界写史”。创作时,李昕既是求真求实、理性客观的书写者旁观者,又是饱含深情、思悼先辈的家族后人。日前,海南日报记者采访了李昕,听他娓娓道来一位出版人“深情拟家传、理性作国史”的背后故事。
“宁为红人,勿为私人”
记者:您为何会写此书?希望读者从书中得到哪些启发?
李昕:我本人不是搞史学研究的,过去也没有对李准特别关注。因为他是我家前辈,所以我比较留心搜集过一些史料,放在一边,算是积累,准备将来有兴趣的时候看看。
哪怕是在去年底时,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写这样一本书。而最后能够成书,原因在于海南出版社的推动。去年11月,海南出版社最初是邀请我去参加海南书展,顺路去了一趟西沙永兴岛,让我在岛上做了一场关于李准的讲座,这一下勾起了我的兴趣。为了这次讲座,我提前在去年国庆节期间写下了两万字的讲稿《南海雄杰》。
写这本书的初心就是要呈现历史的原貌,让读者了解真正的历史。
对于读者的启发,我想主要是两点:一是我希望读者从这本书中了解中国近代史上一些具体情况。二是我想让读者了解,一个人的人生理想是完全可以和国家利益相统一的。李准说自己不是进士出身,做不了“文襄公”,做个“武襄公”也不错。这是一种为自己名誉地位考虑的私心,但这种“私心”同时也是“公心”,是符合国家利益的。所以,读者可以从中受到启发的是,一个人只要使自己的理想符合国家利益,他的理想就有价值,就值得追求。
记者:2019年您在写这本著作时,也去过三沙永兴岛进行过调研,一边是昨日的历史,一边是今时的景象,您有何感想?
李昕:首先一点感想,是从李准巡海到今天,整整111年,世界和中国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今时今日的中国和李准那个时代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弱国无外交,晚清时代,中国贫穷落后,而政府软弱无能,李准作为那个时代的官员,纵有理想和愿望,也不可能真正有大的作为。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历史的变迁,祖国的变化发展,使我们今天可以理直气壮、信心满满地出现在国际外交舞台,这是让我们自豪的。
另外一点感想,就是无论在什么时代,做人,做官,首先要正派。李准一辈子记住他父亲对他说的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要差可当,优差不可当”。意思是说,要勤奋做事,可做艰巨而重要的工作,而不可养尊处优。第二句话是“宁为红人,勿为私人”。“红人”是被朝廷重用的人,意味着要做对国家有意义的事。“私人”则是为某个人(包括自己)谋取私利的人。这两句话成为李准的人生座右铭。
李准本质上是一个文人
记者:我们熟悉的李准更多是“武将”的形象,而在这本书中,我看到了人物的延伸,例如他在书法艺术上的成就等,多了层次感,您怎么看待李准“武将”之外的成就,以及他功成身退后这种状态的转变?
李昕:其实李准本质上是一个文人。自幼接受儒家教育,喜欢舞文弄墨。他从少年时代起在父亲李征庸指导下演练书法,一生没有中断,俨然成为晚清的书法名家,特别是在大小篆书方面,成就颇高。他当年为天津“大公报”题写的报名,至今香港《大公报》还在使用。他还倾心研究书法,积数年之功,完成《古籀类编》。这是一部篆字书法大辞典,共收录一万多字,分为十二卷,订成六册,以为学习书法者查阅之用。他还将自己历年来写下的古今成语、格言、金石文字编成《任庵临池誊稿》,达1600多页,仍嫌不足,准备随时续编。他的好友庄思缄曾感叹“学书之勤,无人超过李准”。
除了研究和演习书法,他还进行文学创作。李准晚年在天津赋闲时,创作的京剧剧本,有历史记录的大约30多部。他和京剧名家交往颇多,荀慧生、金少梅、章遏云等都出演过他创作的剧本,而梅兰芳、余叔岩、孟小冬等也都在他家里唱过堂会。在他创作的剧本中,较为著名剧本有《三娘教子》《拾金不昧》《再生缘》等。
如果把李准作为“武将”和“文人”这两重身份联系起来,我以为这正是儒家传统思想理念在李准身上的集中体现,即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作为“武将”,他渴望的是建功立业,这是为国为民做事,而作为“文人”,他注重的是修身养性,回归自身。这是他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所作出的两种选择。拿他写京剧剧本来说,他的本意还有要提倡中国传统道德。他曾经表示:概自民国以来,道德沦亡其不至于禽兽也。几希将欲借戏曲为改良社会之利器”,“将借伶人之口以唤醒国人”。这表明他的社会责任感一直没变。
从家族后人的角度写李准
记者:您是这本书的作者,也是李准的亲侄孙,正因如此,书籍责编谭丽琳女士以“温情拟家传,理性作国史”主题为书作序,那么您在创作时是怎样平衡这两种身份的?或者说这两种身份如何共同影响着您的创作?
李昕:李准对于我的家庭有过重要影响。我父亲19岁上大学以前,实际是由他抚养。因为这些年来我搜集了一些比较珍贵的史料,包括一些家族史料,仔细研读后发现,李准值得一写。虽然图书市场上已经有几本不同的李准传记,但我觉得自己仍能够从不同角度、特别是从家族后人的角度写出一些新意,或许可以帮助读者弄清一些基本史实。
我认为“家传”和“国史”这两者根本是一致的,全无矛盾。关键在于客观真实,这便是写所谓“国史”的要求。写“家传”当然要带着感情,但是感情必须服从理性,绝对不可因为感情而歪曲史实。所以“不虚美,不隐恶”是我写这本书的重要原则。对李准,对他父亲李征庸,我对他们有一个基本判断,相信他们都是功大于过的人,只要我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他们的形象自然就立住了,用不着我去刻意赞美。事实上,从读者的反映来看,也是如此。
记者:您本人拥有近40年的编辑出版工作经验,以往都是您为他人“做书”,这次您“跨界写史”,由他人为您“做书”,对于这种角色的转换感受如何?
李昕:我做了差不多一辈子编辑,到现在已经是38年,为别人编书,经手了大约3000本。退休以前,很少自己写文章,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其实我一直是喜欢写作的,上世纪80年代,我刚刚开始做文学编辑的时候,就写过许多文学评论和散文随笔,还发表过小说和报告文学。但后来因工作忙碌,就没有时间继续写作了。
2014年我退休以后,开始恢复写作,主要是写两类文章,一是关于编辑工作的经验和体会,二是我和作家学者交往、帮助他们编书的故事。几年来我出版了七八本书,总体上还都是和“做书”相关,也和我个人的经历相关。
这一次写《南海何曾隐风流》,真的和以前作品不同,是“跨界”了。但这只是一个偶然:偏巧我手边有一些珍稀史料特别是家族史料,让我可以比较便利地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和写作,又有海南出版社的邀约和一再催促,使我写成了这样一本历史类的著作。我不是搞史学的人,写这类带有一定学术性的著作是比较吃力的,勉为其难地完成了,非常希望史学方面的专家给予批评指正。
当然写作在我,终归还属于业余性质。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作家或者学者,我的身份仍然是编辑,所以几乎没有“角色转换”的感觉。
李准档案
李准(1871年3月26日-1936年12月22日),原名继武,派名新业,亦名木,字直绳,四川省邻水县太安乡太安里柑子铺李家坝人(今柑子乡活水沟桅子湾人)。李准在广东历任候补道员、总兵、广东水师提督,后兼任巡防营统领。1909年,他在担任广东水师提督时曾乘坐兵舰巡视南海诸岛,这次巡视历时一个月,对群岛进行深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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