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海上 不知今夕何夕

2021年6月9日，晴□胡竹峰

连日疲倦，上午在三亚歇息，睡至十点方才起床。

午后自崖州出海，船沿着陆地山脉线走，海水的腥咸味极冲，像风一样在鼻底狂飙乱窜一气。

行经半日，一侧远山始终跟随身侧，像一幅没有边际的古画一般，不断连绵伸长。傍晚之后，渐渐驶入深海，那些山脉慢慢变成极淡的一条长线，后来凝成一点，终于消失在海面上，四周都是海水，举目张望，再无他物。

船高低起伏，在海里压出一道水痕，水花像煮开的水，沸腾跳跃。走得远了，那水花方才散去。

没有风，水面海浪卷起两尺有余。

人只在船舱、甲板两地活动。第一次进入深海，感觉颇新鲜，海水湛蓝色，深度已过千米，深邃清幽。人在船上看着，只有一色而已，盖住了海底别有洞天。

偶尔风大，船晃动不已，平躺站立皆有波动感，侧卧而息，身体方才稍微安稳一些。同行三五人晕船，有不适状。起心读书、写作，十几分钟即觉得目眩，不敢继续，索性睡了片刻。

海上天色与陆地不同，傍晚六时，兀自艳阳高挂。云霞极安静，光照过，虽灿烂却也安静，或许是人心境的缘故。

晚饭有四道菜，只觉得四季豆和生菜清爽，另外两道荤腥，并不敢伸筷子。

船中无事，取得《水浒传》，多年未读了。如今重看，不少情节竟都忘了，仿佛没有重读过，只记得第一次读到此书的情景，书页里跃出无数个少年的场景。早起整理床铺，见枕上落发无数，揽镜自顾，鬓角白发又多了几根，不禁蓦然惊心。我知道少年走远了，虽然心里还有他，也只能是偶尔的挂念吧。

船尾轰鸣声听得只是聒噪，海浪拍打船舱声哗然，一夜耳中不休，有不同的风味，听着听着，不知今夕何夕，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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