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铜兽首：百年飘零客 终得归故园
■吴辰
临近春节，关于生肖的话题又开始热闹起来。十二生肖，又叫属相，是与十二地支相配以人出生年份的十二种动物，包括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生肖对应十二地支，每一生肖表示一岁。
在中国民间，每一种生肖都有丰富的传说，并以此形成一种观念阐释系统，成为民间文化中的形象哲学，甚至表现在婚姻、人生、年运等，与每一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生肖作为悠久的民俗文化符号，历代留下了大量描绘生肖形象和象征意义的工艺作品。圆明园铜兽首，即制作完成于清朝乾隆年间，由郎世宁设计，他以兽头人身的十二生肖代表一天的二十四小时，每座铜像轮流喷水，蔚为奇观。1860年，十二生肖兽首在英法联军入侵期间被掠夺后流落四方。2020年12月，离开圆明园一百余年的马首铜像终于回到北京自己的家。在这一百余年里，圆明园马首铜像和其他铜兽首一同经历了太多的漂泊、太多的苦难，圆明园是马首最初的居所，也将是它永远的家。
实用的艺术品
圆明园，是中华文明的象征，同时也是中华民族近代苦难的象征，1860年，英法联军的一把大火使这个曾经被称之为“万园之园”的皇家园林遭受重创，此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圆明园都默默地忍受着战火和损毁，那些断瓦残垣则是它无声的控诉和嗟叹。“民族弱则文物失，国运强则文化兴”，作为第一件回归圆明园的流失海外重要文物，马首铜像见证着中华民族复兴的历史进程。
牵动无数中华民族儿女心弦的圆明园铜兽首到底是什么？有人说它们是世间少有的艺术品，有人说它们只不过是水龙头喷嘴而已，有人说它们是报时的时钟，这些说法都对，毕竟也没有谁规定过艺术品就不能有实用价值，或者有实用价值的就不能称作是艺术。圆明园铜兽首本身就是实用的艺术品。
在1860年那场大火之前，以中式园林著称的圆明园中却涵纳着一处欧式的景观，在这处欧式景观的中心，是一座西洋风格的宅邸，这里就是圆明园的海晏堂。河清海晏，自然少不了水，海晏堂园林的正中心是一个大水池，铜兽首就按照天干地支的次序整齐地交叉排列在水池的两侧，南侧为子鼠、寅虎、辰龙、午马、申猴、戌狗，北侧为丑牛、卯兔、巳蛇、未羊、酉鸡、亥猪。
这十二尊铜像立在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美观，中国古代以天干地支计时，两小时为一时辰，共十二个时辰。每到一个时辰，从相应的铜兽首口中就会喷出一道水流，而到了正午时分，十二个铜兽首就会同时喷水。有了铜兽首，居住在海晏堂里的人就可以精确地知道时间。所以说，铜兽首的精美足以让它们成为艺术品，而究其本来的通途，也确实是时钟的喷嘴部分。其实，现在闻名遐迩的铜兽首，在当时的大名就是“水时钟”。
铜兽首的实用性并没有妨碍它们的艺术价值，相反，铜兽首正是由于融合了实用性和艺术性，才使得它们成为中国文物中的瑰宝。连一件日常喷水计时的实用器具也设计得如此精美，体现出的是深植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风雅。
艰难的回归之路
圆明园铜兽首流落海外之后一直音讯全无，也难怪，在英法联军的抢掠中，再珍贵的文物和瑰宝也只不过是他们战利品而已。那些侵略者根本不懂得这些集聚中西智慧的铜兽首代表着什么，自然也不会去珍惜。
直到1985年，一位美国古董商人无意间在一处私宅的花园里发现了圆明园牛首、虎首和猴首的铜像，它们就被当作是普通的装饰物一样放在露天花园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日晒。美国古董商人以每件1500元的超低价将其悉数买回，并待价而沽，坐收渔翁之利。2000年，在香港的一次拍卖会上，三件铜兽首竟总共拍出了3300万港元的高价，被保利公司接回了国内。这次拍卖，开启了中国人迎接兽首回归的漫漫长路，也正是这次拍卖，让世界看到了铜兽首的价值，一时间，其他兽首也纷纷现世。
要说对兽首回归祖国贡献最大的个人，爱国企业家何鸿燊可以说是当仁不让。2003年，当猪首现世时，何鸿燊第一时间将其购得，并捐赠给保利集团，存放在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供公众观赏。而马首也是何鸿燊于2007年通过拍卖斥资6910万港元购得，在港澳地区公开展览多年后，2019年，何鸿燊宣布将其作为澳门回归祖国20周年的献礼将其捐赠给国家文物局，这才有了马首重返圆明园的佳话。
在五个兽首回归祖国之后，人们开始反思作为国宝的兽首是否应该以“拍卖”这种形式重返家园，于是，在2008年，当法国佳士得拍卖行宣布要于次年拍卖鼠首和兔首时，中国人民对这一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和抵制。虽然拍卖行最终还是执意拍卖了这两件国宝，但是这些谴责和抵制却显示了中国人追回海外流失文物的决心和斗志。2009年，当鼠首和兔首终于还是被拿到法国巴黎大皇宫准备拍卖时，无数中国人的心都被揪动了。在拍卖会的最后，一位神秘的竞拍者通过电话报出了相当于2.7亿人民币的价格，将两个兽首揽入怀中，万幸的是，这位竞拍者叫蔡铭超，来自中国。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蔡铭超拍下兽首后，便召开了记者会，公开宣布自己是不会支付拍卖费用的，原因是他认为以赎买的方式请国宝回国是对国宝的一种侮辱，也是对民族尊严的一种损伤。蔡铭超的所作所为当然有可争议之处，但是他即使牺牲自己的声誉也要保卫国宝尊严的举动却使全世界震惊。在事件之后，法国一家族将两个兽首购买了下来，并无偿捐赠给了中国，为这一事件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漂泊的珍宝
值得一提的是，铜兽首不仅是中华民族艺术的瑰宝，更融汇了世界文化。铜兽首的设计者是大名鼎鼎的郎世宁，这位意大利画师虽然担任乾隆皇帝的宫廷画师多年、深谙中国文化，有些时候却还是对中国有些隔阂。一开始，郎世宁是想把海晏堂修成原汁原味的欧式园林，按照常理，在水池边矗立着的会是一些女性塑像，可是乾隆皇帝看到设计之后，却觉得摆放女性塑像有违中国的伦理，于是，女性塑像变成了代表中国传统天干地支的十二生肖，而十二生肖的设计又恰恰激发郎世宁以兽首来报时的创意，可以说，铜兽首是中西文化的一次碰撞，也是一次完美的融合。
其实，流散在海外的中国珍宝远不止圆明园铜兽首，许多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历史遗产其实真身并不在国内，例如唐代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卷》就收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商代青铜艺术的代表双羊尊就收藏于英国大英博物馆，而在大英博物馆中，仅收藏的中国文物就多达数万件，这些流散海外的文物见证了古代中国的辉煌，也见证了近代中国那一段屈辱的历史。
至今为止，已有七件圆明园铜兽首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另有一件龙首据说已经现身台湾地区，如果属实，那么铜兽首中的三分之二均已回国，另外四个蛇首、羊首、鸡首和狗首仍然下落不明，也许他们正在某个收藏家手里被视为珍宝，也许他们正在某个人所不知的角落静静等候，但是终究有一日，十二个兽首都将回到中国的土地，在圆明园齐聚一堂。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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