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的吃相

■单正平

在海南吃水果，有具体的习惯或技术传统需要学习，比如蘸盐撒辣椒面之类，那是为了吃出最美妙的味道。至于吃相如何，似乎无人在意。

我发现吃相是个值得一说的问题，源于前不久与一江南才女的闲聊。她极其喜欢海南，每年总会来好几次。我想当然以为，喜欢海南的人自然喜欢热带水果。没想到她说，喜欢海南的饮食，但不喜欢海南的水果。问为什么，答曰，一，味道太浓烈，二，吃起来比较麻烦。对前者，我不敢苟同。盖人之于味，有不同嗜焉。如同恋爱，有人喜欢含蓄温馨，有人喜欢腻乎乎甜蜜蜜，有人喜欢轰轰烈烈强刺激，难有高下优劣之别；何况海南水果并非都是浓香型，清香淡雅者有的是。对后者，于我心有戚戚焉。比如芒果，尤其个头比较大的，你拿在手里真不知怎么办。削皮，去核，切块，似乎是常规的处理办法，但请想象，假如你手里无刀，怎么吃一个大芒果？直接啃？你不得弄个两手是非，一脸官司？！女大学生们两三块钱买一个削去皮的木瓜，站在街边大快朵颐，弄得满手满脸黄酱乎乎，您说这吃相，是否有点对不住观众？

我相信，对于注意仪表风度的淑女们来说，公众场合吃芒果木瓜，大概是一件比较难堪的事。由此想到，享受海南的热带水果，可以按舌唇间的文明程度，划分为不同等级，供研究海南文化的人和服务业人士参考。

第一类，好剥皮易去壳，吃相可以达到文明优雅程度的，如龙眼、荔枝、山竹、红毛丹、黄皮、小西红柿（不喜欢圣女果这个恶俗名称）。这类水果多少具有点贵族范儿，唯一的缺点是，常温下不耐放，好像未经训练的贵族少爷，沉不住气，很快就烂掉发酸了。

第二类，气味浓烈口感甜腻，有欠清爽的，除了芒果，香蕉、木瓜、菠萝蜜、榴莲都属此类。吃这些东西，第一要剥皮切块，菠萝蜜榴莲更是非刀莫办。第二要准备足够的纸巾，或选择离洗手间近的地方，否则会很狼狈。而且尤为重要的是，它们的气味常让某些人受不了。榴莲菠萝蜜不允许带上飞机，就是一个很妙的象征：它们的味道太“霸气”，妨碍他人呼吸“自由”，因此要被现代文明拒之舱外。这可太冤了。菠萝蜜还是很好吃的，要不怎叫热带水果之王呢。

第三类，不费力吃不了，甚至必须用很暴力的手段才能获得清新清香清爽的享受，我说的是椰子。喝椰子水你得先使大砍刀。在路边喝椰子水，首先欣赏的是看摊主砍椰子。再瘦弱的女子，抡起砍刀来，那风姿，难道不是一位响当当的女汉子？椰子水有极为特殊的味道，就我所见，还没有人能精确描述这种特殊。我以为，椰子在清香中，有极其微妙不易觉察的暴力气息或铁血味道。因为，它被砍杀过了。君子远庖厨，我们要从容优雅地喝椰子水，最好不要看见是怎么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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