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酬韵记
□石钟扬
庚子之春非同寻常，“新冠君”将我等从“浮生难得半日闲”推入“浮生奈何整日闲”，如何打发光阴竟成焦虑。好在生活在于创造，在保持既有生活习惯（读书、整理待出著作）之余，与文友隔空雅集也平添了别样的生活乐趣。
一
拙文《唐府醉酒记》见报后，在朋友圈中溅起些许涟漪，反应最力的是海南电视台的金虎。他不仅是宿松的老乡，也是我当年的学生，如今的书友，他赋诗一首：
半世乡谊情堪笃，一生文友心相知。
壶里醉仙人称羡，皖中佳话美名传。
——读钟扬先生唐府醉酒记有感，岁次庚子春，秦金虎。
金虎以四尺宣大草书书之，寄我两份，自然有一幅是转唐府主人先田兄。给我的那幅，我拍照挂在朋友圈，引来不少朋友的点赞。有朋友说金虎的字与老师的很像，其实他的字比我的灵动，何况我也没教过他书法。
先田兄得金虎诗书，立即以诗传情：
钟扬师徒可精神，遂使老汉小传名。
当年酒醉英雄汉，如今著作已等身。
——钟扬作文金虎作书，师徒二人逗乐老汉矣，因有打油。
先田兄是多面手，他的文论、评论、杂文、散文，我都拜读过，唯独没见过他的诗。此诗虽曰“打油”，仍很风趣。次日，他又专写了一诗评金虎的书法，形象入神，既见其诗风又见其对书法之在行：
金虎果然如惊虎，风驰电掣干将舞。
提腕运气笔有神，枯爽飞白墨无阻。
缘起皆因杜康兄，涵蕴实乃长江风。
琼崖万里木棉树，孤山钟山两玲珑。
——观乡友秦金虎书法打油，钟扬先生教正。
金虎仅多少年前与先田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先田会对他的书法评价如此之高。我转告先田说，金虎见大作欢喜若狂。先田回话：夸张了哟。我答：诗家无不夸与张，我只两头传和达。先田又来一则四句头：
教授可获导演奖，绝非传达事一桩。
缘起虽属杜康兄，也在教授掌控中。
我被逼上梁山，也只得还他一则俚句：
松兹文曲醒启明，皖国风流写汗青。
秋光壮丽师徒羡，渊缘岂独杜康情。
得唐诗后，金虎当然能看懂先田是对其书法艺境的期待。他仍书兴大作，笔走龙蛇连书三幅六尺对开作品，有顺丰快递隔日就送我门上。我留一幅，两幅转先田与他堂姐秦丽珠夫妇。秦丽珠夫妇是先田学友且都在省府上班，当年金虎就是在堂姐家见到先田的，久无往来，这次恰以诗书神交，喜出望外。先田也连连致电表示：多谢金虎美意，多谢你师徒二人！
是由一篇短文带出一段诗书唱和之佳话。
二
斜阳将楼宇森林装扮得棱角分明，煞是好看。我在小书房倚窗照了个剪影，没想到闯入前景的是窗台一盆小花。仔细端详她绿叶舒展得很自在，半个米粒大的苞蕾蕴酿得很自我。关键是四朵小红花绽放得很自信，令我刮目相看。我立即调转镜头，将她从局部到整体拍了几张照片。并连同窗外剪影一起放在微信朋友圈，立即引起朋友的关注。
南京师大吴锦教授点题：“长寿花，健康长寿。”此前，我不知她有这么吉祥的名字。想去冬她一度枯萎，我舍不得弃之，就将其枝头一脉绿芽剪下重新植入花盆，没想她竟如此顽强且开得这般的投缘，果为“长寿花”。吴老师主持学报时没少用拙稿，退休后成亲密的网友。他是“80后”了，我赶快喊：“谢谢吴寿星！”并送上三枝花花。
我本不善诗，受长寿花的鼓舞，附庸风雅凑上一则俚句，发于网上：
庚子多不凡，新冠相煎急。
寂寞春何在？窗景透消息。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窗口则为房宇的眼睛。庚子苦春，新冠肆虐，从网上见域外朋友在窗口（阳台）嗨歌曼舞甚至呼救，将那方米之地功能用到极致，国人安静主要赖之亲近自然窥视社情。一个“窥”字见精神，开春之际我有俚句：“红梅独放谁堪赏，艳阳高照我窥园”传网上，友朋竞相唱和。今天早上读大连大学王立教授之大作《“偷听”母题》，对“窥”字更感兴趣，于是将那诗之末句改为：倚窗窥消息。
宜城老友秀峰立即呼应，说末句改得传神。老家发小许自然则说：所改末句有犯“孤仄”之嫌；实在想改末句，可否把窥字变成探字，这样声律感可能要强一点。我自没以为然：“未必处处斤斤于格律，好玩即可”。王力先生精通诗词格律，并未见有好诗；赵朴初先生自度散曲，打破固有的曲牌，其《某公三哭》一鸣惊人，经久不衰；可见诗之生命根本在意境不在格律。
有趣的是，我以俚句抛砖引玉竟演成网上赛诗会。先有我高中一别五十年才见的老同学金生：吾虽不才，凑句逗乐——
临窗傲世意气扬，娇姿婆娑情无疆。
惹得多少眸犀羡，艳丽勺勺吐芬芳。
继之重庆江津陈独秀旧居纪念馆的邓玲发来他的诗作：
寂寞春何在？诗意露窗台；
难言庚子苦，唯有花自开。
江津是陈独秀生命的终点站，一批年轻的朋友非常敬业，把“秀馆”办成了重庆的文化地标之一。邓铃是其中的骨干，馆员们都喊他“邓哥”。秀馆多年每逢五四都请铁健先生与我作讲座，每次都是邓哥陪我们徜徉于江津山水间。
最投入的当数河南的子诚，他是河南大学进德教授门下毕业不久的研究生，前年十月在河大开金学会，其间他独自开车载我饱览开封夜景——一幅带彩的“清明上河图”，遂订忘年友。他网传一首五言诗，以其青春活力几乎颠覆我们的基调：
万民皆同心，雷火送瘟疾。
奈何苦寻春，红雨粉社稷。
帅哥有才！我出：抛砖引玉成诗会；他立即接：群儒对吟声鼎沸。俨然大观园人物即景联句。我来了句：云霞涌荡隔空传；他接：师生望月心相连。我来句：钟山遥期开封日，他应对：汴水寄情终有期。我们连韵时有各路朋友（存明、崔江、先桃、玉琦、王浩等）穿插其间，不觉已到晚上11点钟。我告诉子诚，联句要大致押韵、避免重字。子诚说：“日”字的韵脚太少了（加一低头受教的头像）。而海峡对岸的美女学者想容不知什么时候追上一句：谁家落叶惹闲愁？我见了，奉上：云想衣裳花想容，聊以解颐。
至于南京、海南等诸多异地文友和唱若绕梁之音，不绝如缕，不一一赘述。
可见诗并非只存在于虚渺的远方！即使庚子苦春，我们身边也有诗在；即使新冠肺炎疫情苦逼，也无妨我们诗意地生活！
《西厢记》隔墙酬韵“隔花阴人远天涯近”之意境，在网络时代竟变为指上风光，此文遂命为《隔空酬韵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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