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善意

海南日报 2018-09-02 10:48

■徐永清

金牛岭公园上午人很多，我陪6岁的儿子在游乐场玩滑滑梯。突然从左边传来一阵孩子“哇哇”的哭喊声。

我也不在意，游乐场这里孩子多，不听话的孩子被家长打骂的也多，我觉得这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被家长批评而已。

儿子却停下来对我说：“爸爸，那个小朋友找不到他的爸爸了。”

我一听，扭头过去看，20多米外，一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草地上无助地哭喊“爸爸，爸爸”。旁边有游人陆续走过，他们好奇地停下来看一眼这个可怜的小朋友，然后默默走开。

孩子的家长一直没有出现，我身边的家长们开始对这位哭喊的孩子产生了怜悯，可是我们除了怜悯最终没人走上去安抚孩子或者帮助孩子。

我当时内心想法有几个，一是担心不法分子以孩子为诱饵，进行碰瓷或者敲诈，一旦旁人上前帮助孩子，犯罪分子便会现身威胁；二是怀疑是否为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扔下孩子匆忙逃脱；三是会不会是孩子有什么缺陷，家长不堪经济重负，狠心抛弃孩子。

想来都沉甸甸地令人不安，我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为父亲，虽说是成年人，但是遇到这种本来可以去援手的事情，竟和大多数人一样，缺乏安全感，有了太多的顾虑，根本没有底气。

孩子在原地哭喊了20多分钟，我身边的家长们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边在谴责孩子家长的不负责任：这么热的天，这么多人的地方，怎么不好好看好自己的孩子。

除了对孩子怜悯，对孩子家长谴责之外，我和这些家长们一样，一直不敢走近孩子身旁。

我是一个6岁孩子的父亲，这个孩子的哭喊声让我倍感煎熬，我很难过，很内疚，很矛盾，很无力。凭直觉，孩子的哭喊声很真，很痛，很急，很渴望。我感到自己置身两个世界，一个是孩子与家长们其乐融融的游乐世界；一个是哭喊着“爸爸”的悲伤世界。我的良心，有了撕裂的疼痛感，我之前对自己孩子讲的所有正义的故事冲撞在我的脑海，我有善意，但我的善意不勇敢。

我的孩子问我：“爸爸，这个小朋友找不到爸爸怎么办？”

我感谢孩子这句话对我的推动，我说：“还有警察会帮忙的。”于是我掏出手机准备按下“110”。

就在我按下“110”三个数字的时候，有两位女士带着一个孩子走过来，拉住那个小男孩的手，问他爸爸在哪里，叫什么名字，电话是多少。小男孩只是哭，然后伸手指着西北方。所有的信息是中断的，现在我对这两位女士不免有了疑心。我和身边几个家长一起，静静看着两位女士对孩子的帮助。阳光很强烈，其中一位女士给哭喊的孩子打伞，另一位女士朝西北方喊：“哪位家长，你的孩子在找你。”连续喊了几次，有人回头，而后又扭头和低头。

打伞的女士打了“110”。然后她们让孩子不要跑动，在原地等待警察的帮助。此时我手机屏幕上“110”三个数字，一直没有打出去。

孩子的爸爸就在这个时候跑过来了，之前他一直坐在50米外的一棵大榕树下玩手机。他匆匆地跑过来，也没有听身边两位女士的询问，也没有对两位女士说声“谢谢”，只是抱起孩子问他为什么哭。孩子叫他“爸爸”，看得出来是他的“爸爸”。但是两位女士拉住他，问孩子是不是他爸爸，孩子抽噎着点头。两位女士说：“看好孩子。没事就好。”一位女士再次给“110”打电话，告诉对方孩子的爸爸出现了，孩子安全了。

回家的路上，我问我的孩子：“要是有一天你也在人群中找不到爸爸了，你会怎么做？”孩子说：“我会向刚才那个小朋友一样不停地哭喊"爸爸"”。我说：“你会跑来跑去地找爸爸吗？”孩子说：“我不跑，我站在原地，等不到你，也会等到刚才那两位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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