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上的风雅江南
文\本刊特约撰稿吴辰
近日,一款名为《江南百景图》的游戏颇为流行,游戏中处处充满了中国元素,从工笔画风格的场景设计到情节中时不时闪现的历史背景,这款游戏成功地将玩家带回了中国古代的江南水乡。
《江南百景图》之所以能够引起众多玩家的兴趣,就其本质而言,还是踩在了“江南”这个点上,恐怕每个中国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江南情结吧!在历史的长河中,江南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地理位置,它几经变迁,没有人能够说清楚“江南”到底在哪里,但是,一提起“江南”,每个人的脑海中都会出现由一系列诗句构成的图像:“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其实,“江南”并不遥远,它早已扎根于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它早已成为了中华民族性格的一部分,所谓“江南百景”,其实都是我们心中的风景。
江南是温婉的,它象征着中华文化的精致与优雅,那是一种经历岁月雪雨而打磨出来的风流态度,它从容、闲适、处变不惊。游戏《江南百景图》的景致已经使万千玩家心驰神往,而翻看书本,看其中所记录的江南风雅则更是令人魂牵梦萦。
江南的吃与“痴”
提起江南的风雅,“吃”一定是要放在首位的,虽然是“民以食为天”,但吃和会吃却是完全两码事,江南的吃食讲究精致,那一定是在生活温饱富足之后的余裕。
提起“吃”,随园老人袁枚可以说是个中翘楚,一部《随园食单》简直可以说是包罗万象。打开《随园食单》,仅是目录分类已经让如今那些自诩为“吃货”的人们望尘莫及,例如水产,袁枚就分为了“海鲜”“江鲜”“水族有鳞”“水族无鳞”四大门类;而如果细究其做法,那更是让当下很多名厨叹为观止,甚至连普普通通的猪头肉,经袁枚的设计也尽显雍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袁枚吃猪头也要先请人做一个大木桶,中间用铜簾隔开,“将猪头洗净,加作料闷入桶中,用文火隔汤蒸之,猪头熟烂,而其腻垢悉从桶外流出”,其做工的复杂却又是一般人所不敢想象的,虽然吃的还是那个猪头,但是木桶、铜簾从设计到使用过程中的巧思却和盘托出了制作者生活的精致。
袁枚的“吃”,正如山水图卷,该繁则繁,该简则简,繁者悉心勾勒,简者大胆留白。《随园食单》里有一味“白片鸡”,做法如下:“肥鸡白片,自是太羹、玄酒之味。尤宜于下乡村、入旅店,烹饪不及之时,最为省便。煮时不可多。”这道菜太简单了,简单到袁枚只顾得回忆它的味道而懒得去写其做法,只是到了最后,突然想起鸡不宜久煮,便又匆匆补上一句,以飨读者。
不仅如此,袁枚吃东西还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什么季节该吃什么,什么季节备下什么,哪里做的菜好吃,哪里做的菜不能吃,在袁枚心中都有一本明白账。虾子勒鲞,就要在三伏天吃;黄芽菜,一定得吃“北方来者”;瓢儿菜要吃被雪压过的;苔菜心要春天腌制,到了夏天才吃;小松菌做好后两天必须吃完,不然味道就变了。袁枚吃东西,大酒楼不一定合口,如五柳居的招牌菜“宋嫂鱼羹”,在袁枚眼中也只不过是“酱臭鱼败”的“徒有虚名”,而真正让袁枚中意的则是牛首山下晓堂和尚做的豆腐干、春圃方伯家做的萝卜饼、苏州都林桥做的软香糕。袁枚吃东西自成一套,诸多讲究不一而足,却处处呈现出江南士子对吃的“痴”来,百般食材一一加以品味,这没有一生的时间,恐怕是难以完成的。
如今的江南菜,这份痴心仍在,无论食材贵贱,但讲究个不时不食,一旦错过了,就宁可再等一年,随园老人的风雅仍在江南传承着。
江南的衣装
要说江南风雅,吃还常在人所不见之处,“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意思,那么穿则能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和审美趣味展示在外人面前。
要是说起“穿”来,没有哪本书能比得过《红楼梦》了。《红楼梦》写宝黛二人初见,贾宝玉一共穿了两套衣服,第一套是刚从外面烧香回来,“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穂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曹雪芹写穿衣从来不惜笔墨,一件件纷繁复杂的锦衣将这位富家公子从头到脚打扮得光鲜亮丽,不但如此,这样张扬的花纹、热烈的配色,还处处显示出了贾宝玉不羁的性格;贾宝玉第二套衣服是一套家居的便服,“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这便看出贾宝玉的里外如一了,这些起居服饰穿在宝玉身上平实而不失格调,尤其是那袜子上的“锦边”,可以看出其在细节上的重视,而那“半旧”大袄则显示出了荣国府厚实的家底以及宝玉个人的底蕴。
可以说,在《红楼梦》里,穿衣方面的细节无不彰显着衣服主人的品位与性格,衣品如人品,与其说这是曹雪芹有意识使用的一系列曲笔,倒不如说这是大观园中人物经数代积淀熏陶而与生俱来的气质,宝玉不可能每天都在琢磨衣着搭配,但是即使是那随意披上的“半旧大袄”也能使其卓尔不群。
《红楼梦》中的衣装正是江南的风雅,曹雪芹作为三代经营江宁织造府的曹家后人,更是深谙其道,他用衣装衣饰展示着江南锦绣。衣装,不但是江南的面子,更包蕴着江南的底子。
江南的山水
从古到今,江南的山水总让人迷恋。江南文化的精致已经浸润透了山水,山山水水亦是世态人情,无怪乎唐宋诗人写江南,虽是写景,却处处有人,白居易忆江南“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晏几道梦江南“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山水之间,亦是江南风雅,但是天然的山水要么太远,不能揽游于俯仰之间;要么太实,不足以寄托士人之怀抱,于是,江南市井之中、文士家里,却又多了几处山水,虽经人为,但却巧夺天工。
明代文震亨写有一本《长物志》,其中专门用了一章“水石”来记录这种神乎其技的山水艺术。所谓“石令人古,水令人远。园林水石,最不可无”,在文震亨看来,纵有广厦万间,倒不如坐拥山水一方,即便是小而又小,微之又微,也足以折射三千大千世界,所谓“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运用之妙,在乎一心。
想来晤谈与一室之内,却能畅游无限山水,这实在是一件人生幸事,又何况庭院中的山水往往要比真山真水更加动人,一花一草、老木修竹之间,都是主人的胸襟和情怀,江南的山水就像是工笔的国画,每一笔都浸染着人文的浓墨,江南山水无人不雅,有人却尽显风流。
在当下,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江南的风雅渐渐地被世俗的焦虑所冲淡,人们常常沉浸于功名利禄,而忘记了一份自古而今的恬然和淡定,那么,停下来,翻一翻那些泛黄的纸张,字里行间的江南,将是我们灵魂永恒的栖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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