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情怀总是诗
□钱永广
年少情怀总是诗,当年少和诗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做梦,年少的时候,我特别爱做的是诗人梦。
可我年少时,家里特别穷,在学校里读书总要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如果能有几元钱,去新华书店买一本心仪已久的诗集,对我来说,那将是一件奢侈而美好的事。
永远难忘在青葱年龄和白衣飘飘的年龄,少年的情怀,我怀揣的是一颗神圣的诗心。那时候,既自命清高,又躁动不安,似乎总有虫在心眼里蠕动。尤其是,一读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诗句,觉得整个身心,仿佛置身在一个空灵的世界,灵魂顿时被撩拨得躁动起来。
因为喜欢诗,对讲台上老师枯燥无味的课,自然是怠慢了几分。常常是,欣赏完一首好诗,诗情还萦绕在心怀,再面对老师那喋喋不休的“满堂灌”,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教诲,觉得老师多么无趣而庸俗,这和我有一颗冰清玉洁的诗心,形成了强烈对比,再看老师的眼神,竟有几分鄙夷和轻蔑。
因为喜欢诗,我与一些诗友们都变得特立独行,飘忽不定。常常是,独自走在校园的青石板上,高声念北岛的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在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那时在校园里,也曾暗恋过女同学,不敢表白时,就会拿出普希金诗集,小声默念:“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在我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这个时候,读诗的少年,失恋的少年,也会变得颓废起来。
可心底也会有重燃起烈火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就喜欢上了汪国真:“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因为喜欢诗,我们几个诗友,课余自然会选择校园一僻静处,手拿一本诗集,各自仰躺在绿色的草坪上,春光明媚,百花吐芬,我们享受诗歌带给心灵的感动与愉悦。
躺在草坪上读诗,我们几乎不说话,在天与地之间,诗歌是我们唯一的语言。
间或,我们也会诗情大发,或高声朗读,或洗耳恭听校园广播里正在播放的诗歌朗诵。当朗诵的声音在暮色四合的夜色中渐然消隐,我们仍不肯散去,仍谈论着海子、顾城、戈麦、北岛等诗人的遭遇,谈论着诗歌的神圣……
因为喜欢诗,就会写诗。我们用小木棒,把自己的诗写在校园的软泥地上;更多的诗,是写在自己青春的日记里。在图书馆里,每当一些文学杂志刚到,我们便急切扑了上去。那些杂志上的诗歌,我们在品赏之余,便琢磨着怎么投稿。总是很羡慕那些能在《诗刊》《散文诗》《星星诗刊》里发表诗歌的大咖,我们暗地里投了无数的稿,即使收到编辑的退稿信,也无伤我们一颗执着的诗心。偶尔会有一两首小诗侥幸被报刊发表,仿佛觉得自己从此就真的是一个诗人,似乎从此我们真的就走上诗歌的道路,走路的脚步仿佛也变得有了诗意。
离开校园,一晃20多年过去了。20多年来,曾有一颗诗心的我,在岁月的风尘中也慢慢被蒙垢、尘封,虽然仍然热爱文字,但与诗歌的距离越来越远。前不久,我们同学再聚会,与曾经的诗友相逢,大家谈论的是钞票与房子,谈论的是人情的冷暖和疏离。而那曾经在我们心底躁动不安的诗歌,曾经以为没有诗歌就活不下去的我们,早已换了心境。
年少时,我们为何视诗歌为活命的粮食?因为我们清纯似水,内心火热;我们为何常常被诗歌感动得热泪盈眶、长夜难眠?因为我们,有一颗永不安分的诗心。
如今,兔飞月走,就算手中再握一本名贵的诗集,却再也找不到当年读诗的怦然心动的心境了。
在岁月的打磨中,我们的诗心慢慢走远,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逐渐演变成只知柴米油盐的凡夫俗子,岁月让人丢掉了太多的东西,让人唏嘘,让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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