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2021年6月6日晴□文珍
去春光椰子王国的路上我对醒龙老师说：春光椰子糖是全国卖得最好的椰子糖啦——除了南国以外。又介绍了一点有的没的。他问：你怎么对椰子糖搞得这么清楚？
也许只是因为我爱吃糖，信息来自曾经一次次花时间的购买过程。我曾多次给自己找过借口：购物也是一种学习。就在站在店里和导购问长问短、短时间内必须决定买这个还是那个抑或“allin”——想起那句著名的笑话：“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的过程中，一个人同样会迸发出强烈的求知欲，要尽可能快搜集尽可能多的信息才能作出决断。然而这次并非目标纯粹的购物，而是一次额外要求的参观。类似这样的食品观光，我还去过青岛的啤酒博物馆和拉斯维加斯的好时巧克力世界，向来觉得建造这样的博物馆相当聪明，也极容易在最短时间内培养出最大的顾客认可度。毕竟，当一个人亲眼见过井然有序纤尘不染的生产车间、以及了解一颗椰子糖或巧克力需要经过多少道流程之后，就很难不产生一种信任与感动交错的情绪。虽然这也可能是一个祛魅的过程：比如说就很难解释为什么我参观完好时巧克力世界，之后很多年都没有再买过好时。是别家巧克力更好吃，可可脂含量更高，品质更精纯，还是单纯因为自己长大了不爱吃巧克力了？影响一个成年人选择的因素毕竟复杂得多，就像一个人掏心掏肺地在你面前展示自己，你也许会印象深刻，却未必会选择和他成为生死之交。
就这样怀着期待也不无忐忑地上了路：我们一家人都是爱吃椰子糖的，尤其我和我爸，每年冬天过年消耗最多的糖果就是它，买过许多次南国，也许买过更多次春光。连椰子酥椰子曲奇椰子蛋卷都雨露均沾过不知凡几，今天，就要去生产这些美味的工厂看看了。好奇，更害怕失望。要是以后连椰子糖都不爱吃了，岂非又少了人生一大乐趣？
怀着这样奇怪的担心，我们在椰子王国门口下车了。一进展览大厅就被半只椰壳从天花板而降洁白如乳的椰浆雕塑震惊了，造型流动又凝固，堪称巧思。我对没把那只倒椰浆的手画蛇添足地雕出来感到满意，因为倒椰浆的可以是任何人，任何手。椰子原本就是上天赐予人类的恩物，才来海南几天，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只冰椰子。
就和好时巧克力世界一样，这里处处都是椰子的细节：用真椰壳拼成的椰子结构示意图、各种椰雕制品，以及关于椰子的有趣传说。我记住了其中两个：
俗话说，椰子怕鬼。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椰子是不结果实的，即使有果实也是营养不良的残果。而人越多的地方，椰子树长得越好，结的果实也更多，水更甜，肉更柔。房前屋后的椰子比远郊的椰子永远都长得更好，结的果实也越多。
在海南，椰子不砸人。海南的椰子到处都是，老百姓喜欢在椰子树下乘凉。但不管椰子果实成熟到什么程度，都不会掉下来砸人，即使掉下来也是在没人的时候。人们说：椰子有灵性，它不砸人，即使砸，也是砸恶贯满盈的人。有时候打台风过后，人们会挑着篮子在椰树下捡掉下来的椰子，虽然台风还很大，椰树摇曳不止，但椰子果就是不会掉下来砸到人们。
在如此充满爱意的描述中，椰子简直成了喜欢热闹又通人性的海岛家养小精灵。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没有听到过椰子砸伤人的新闻。
在对着若干颗自老椰发芽的椰子苗惊叹不已之后，孤陋寡闻的我们上楼到了工厂参观区，玻璃幕墙下方就是生产椰子糖的流水线。穿戴严实的制造者正戴着手套来回巡视，不时摘下模具上多余的糖扔回糖浆重新灌模，动作行云流水。“生产全程都不会接触到手”，据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这份世界上最甜蜜的工作，机器们像不断吞进糖浆吐出糖块的怪兽，我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观光展示用的，导游却告诉我这几个车间就是真正的工厂，每天产糖量高达十几吨，老厂在文昌另一处，规模也差不多。也就是说，就和玩儿似的，无数椰子糖就这样轻轻巧巧被生产出来，一一充气塑封再包装运输，几日后便可抵达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从椰子到椰子糖，就像一场旅梦，甜蜜最终粉碎于唇齿之间，安慰了多少人的生活。
参观完毕，我买了几包椰蓉软糖，椰子曲奇和蝴蝶酥。晚上回酒店还在懊悔没买最经典的硬糖；看来之后我还是会继续吃椰子制品的，梦并没有醒来。不知道南国有没有类似的椰子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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