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与年味
■李美皆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在别处过年,具体说是在闺蜜家。
闺蜜是在大学里教政治的,但从来没有跟我谈政治,她做人最大的政治就是包容,我几乎没见过比她更为包容的女性了,这也是我到她家过年的理由。她比我年长不了几岁。她的女儿却比我儿子大好多,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开玩笑叫我干妈,然后我俩一起恶作剧地管她妈妈叫“咱姐姐”,现在也成了我的小闺蜜,这叫“多年母女成姐妹”。跟一个十八岁的女孩一起逛街上网真是好,她对于时尚和网络的掌握都比我前瞻和丰富,仿佛进入了一片属于她的水域,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带我游。我老是说,要是我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就好了。女孩对我的欣赏也胜过对她妈妈。闺蜜说,那你们俩做母女吧。我就笑,万一叶公好龙呢,真要到一起,争风吃醋,还要抢夺漂亮衣服,恐怕谁也不会让谁的。更重要的是,谁来做饭吃?
谁来做饭吃?我和女孩给出同一答案:请人做。可是,大过年的,没人给你请。于是,我们又模糊而坚定地认为:总会有办法的,叫外卖或者到亲戚朋友家去吃,再不行买净菜自己做,也很简单。然后我们又进一步反问:还怕没有人请我们吃饭?这一说,我们好像就看见自己总是打扮停当包拎在手上一副马上要出门吃饭的样子了。我们俩简直就是一部现实版的《欲望都市》。
三个女人,心态的格局有点像张艾嘉的《女人20、30、40》。小闺蜜在家里是大小姐,我就顺势成了二小姐,美美地享受着我的好脾气的大闺蜜的爱心,“直把杭州作汴州”了。我和小闺蜜之间的默契度超过我和闺蜜、她和妈妈之间,但我们俩若成母女,可能就是一场灾难。我们俩在房间里开着空调兴味十足地看电影,我的闺蜜就在厨房里忙活着弄吃的,不停地过来请我们点菜,却常常得不到积极的回应,于是再自己回到厨房琢磨去。我们在房间里的幸福,其实都是由厨房里忙活着的那个人来托底的。而我这样的妈妈,却做不了这样的生活托盘,偶一为之尚可,长期坚持没门。
闺蜜把自己老家(南方)、女儿父亲老家(北方)以及目前所在城市(更南方)三地过年的规矩集结到一起,创造了自家过年的规矩。年夜饭我们吃了:生菜——生财;水芹——因为中空并多关节,寓意路路通;豌豆苗——本地发音叫“安豆头”,谐音“安到头”;白菜豆腐——保平安;粉丝——钱串子;肉圆——大团圆;蛋饺——金元宝;红辣椒——状元红;小闺蜜今年高考,煮全鸡——大吉大利。本来还要有鲇鱼,寓意年年有余,闺蜜没买到,便用带鱼来“瓜菜代”了,自己解释曰:代代有余。主食为鸭肉丁煮饭,鸭含着财押在箱底不动的意思,所以这饭不能吃完。后来我的闺蜜又特意打电话告诉我,前鱼(余)后鸭(押),是不能吃完的,尤其鸭头鸭脚(压头压脚),必须保留到初一,她是图省事,把鸭肉和同样不能吃完的米饭煮到一起了。原来她的规矩部分为山寨版,怕谬误流传,所以赶快向我纠正。我说,你自创一个门派,充当鼻祖母,不也很好吗?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闺蜜又去煮来水饺,这是女儿爸爸老家的规矩。我是北方人,第一次知道南方人年夜也可以吃米饭的,并不一定要吃饺子。
我也是第一次吃到如此地道如此寓意深刻的年夜饭,每一筷子都有讲究,都有文化。饭菜过于丰盛的结果就是初一我们吃了一天剩菜剩饭。初二早上,闺蜜煮的是面条,刚吃完,小闺蜜从网上看到:初一饺子初二面。我大喊:又吃了一顿正确的饭!那两天,规矩成了我的思维定势,几乎喝一口水都要问一下有什么规矩,我成了一个活得非常讲究的人。
也好,规矩越多,越像过年的,我对于年的文化印象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鲜明过。也许年就是由这些规矩制造出来的,所有的形式都给了我们一种关于年的暗示,给了我们一种不同于寻常日子的滋味。我知道以我为家庭主妇的年为什么没有年味了,因为我几乎什么规矩都不懂,什么讲究都没有。这些规矩和讲究就是文化,决定了我们过的是春节而不是圣诞。不按规矩就等于没有文化,以后我还是少提移风易俗之类的话吧。后辈人越来越不重视本土传统,中国年的意味也就被消解了,从电视上看到,唐人街上反倒每年都有人在舞龙舞狮。我唯物得很彻底,因而也很无趣,老说年怎么过怎么好,其实是怎么也没怎么。明年起,我将敬天畏神,供奉列祖列宗,吃正确的年夜饭,做一个会过年的人。
这个年,我在闺蜜家过得特别放松,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没有我要看的书,没有与我谈文学文章文坛的人。只有脱出平日的环境氛围,才能彻头彻尾放松。在闺蜜家过年期间,我看了所有一直想看而又找不到的电影,是小闺蜜在网上找的。我们躲在温暖的小房间里,让一堆零食包围,过着幸福并“堕落”的宅女生活。我第一次发现小房间的好处,一种特殊的温馨,尤其在寒冷的冬天里。
接下来,我们三个一起去歌房飙歌。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自主地进歌房,以前要么是不在歌房,要么是被簇拥去的。我一直想去唱一次歌,已经把那些想唱的歌记在手机里了,可又一直觉得那是非常特别的一件事情,不能随便发生的,于是一直等到现在。我边唱边想,难道独自一人不可以去歌房唱歌吗?我为什么要一直等到现在?以后,我将独自一个人去唱歌。
我还陪我的闺蜜去烧了香。每次许愿时,我总是不知该怎么想,通常我是想保佑谁就让谁的脸在我脑海浮现,可过后又会遗憾地发现漏掉了谁。这次我就想,其实最终,我就是希望自己一年有个好心情,那么,与我心情有关的人一个个从脑子里过吧。好心情需要条件,所以,要为与自己生活密切相关的人祈福。他们不幸福,我也不会幸福的。
虽然乐不思蜀,当家人从老家返回时,我还是回家了。路上给我的大小闺蜜发短信:谢谢你们的陪伴,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新年。年纪越大,越觉得女朋友比男朋友重要,特别是这种终生的朋友,我为有你们而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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