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经典诗词中的爱情模样今夕何夕梦佳期
农历七月七日,望茫茫夜空,皎皎星河,古往今来的女子们循例要向织女星祈求自己蕙质兰心、心灵手巧,因而谓之“乞巧节”或“七夕节”。随着“牛郎织女”故事的不断演绎,这个以女性为主体的传统节日逐渐成了中国的“情人节”。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从白居易《长恨歌》将唐玄宗与杨贵妃那天上人间不见不休的约誓定在此时开始,“七夕”就和爱情的主题再也分不开。七夕何夕?巡礼古典文学的圣殿,首首感时遣怀之作,不知装载着多少天下有情人恨离别的凄楚与长相守的祈盼。
生不离:浮槎来去盼相逢
爱情在文学中总被赋予神奇的魔力。如莎翁戏剧中,凯普莱特家重门难入,罗密欧与朱丽叶一大段互通款曲的热情告白后,罗密欧说是爱情的力量让他翻过了院墙。这里的爱情是少年钟情、少女怀春的模样。中国传统文学表达爱情讲究怨而不怒、哀而不伤,含蓄蕴藉为上。然而哪有铁律?一首《上邪》就热烈直白得响天震地。说到“翻墙”界的鼻祖,那也不是罗密欧,李商隐有首无题诗可供读者参详:“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第一句提到的那位韩寿,是西晋权臣贾充府上的幕僚,因为姿容不凡而被上司的小女儿贾午看上。他身手敏捷,翻墙相会,翻出了一段旷世姻缘,从此攀上人生巅峰。此事让后人念念不忘,明人陆采还据此创作了戏曲《怀香记》。
能与韩寿有一拼的,首推西汉大文豪司马相如。他一首《凤求凰》成功撩拨了卓文君的芳心,促使文君演出了夜奔相如的千古传奇。不管怎样,这两对好歹也算自由恋爱修成了正果,只要双影相伴、双心莫违都不失爱情的模样。
在中国古典文学中,为爱情代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意象:鸳鸯、比翼鸟、比目鱼、连理枝、并蒂莲……听闻大雁落单殉情,便有多情的文人发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慨叹。在人类社会,两情相悦最熨帖的归宿大概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起神仙眷侣,人们总不免羡慕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和他的丈夫赵明诚。两人门当户对、志趣相合,尤其是青州十年,有段“赌书消得泼茶香”的美好时光。然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人们记取的总是人生的高光时刻,但虐心的戏码一直在上演。成婚次年,赵、李两家就变成政敌,李清照受到党争牵连,身份尴尬,被迫离京。后来赵明诚宦海浮沉,两人大体上也是聚少离多,只能靠着鸿雁传书寄托情思。
某年七夕,多云,阵雨。夜空没有了往昔清凉如水的通透,也失了“卧看牵牛织女星”(杜牧《秋夕》)的条件。杜牧的另一首绝句映入李清照的眼帘,和她的心事暗自相合: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最恨明朝洗车雨,不教回脚渡天河。(杜牧《七夕》。洗车雨:七夕前后下的雨。)于是,她化用前朝旧句,填了首新词来叹惋这个“风露立中宵”的寂寞清秋。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李清照《行香子·七夕》
一个人的七夕夜,没有剪烛西窗你侬我侬的秋日絮语,耳闻的只有草间蟋蟀的叫声,眼见的尽是梧桐叶落的萧索。神话中乘仙筏可以泛游天河,然而牛郎与织女二人的相会却阻碍重重,仙筏溯洄而上又溯游而下,来来去去都难以抵达爱人所在的地方。等一年才能等到一次的鹊桥相会,相见日却也正是离别时。长久的等待与短暂的重逢,反而催生出无尽的离恨。
多情自古伤离别。同样是不忍回看鹊桥归路,李清照和杜牧都没有秦观“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潇洒。“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珍贵如果仅是因为稀少,哪如柴米油盐、细水长流的平淡厮守?若不是可恼的雨漫天河,杜牧多想稍作流连,把重逢的欢喜延续下去;让李清照心绪难平的是,今夜这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又一会儿风的,是又到了天上这对苦鸳鸯分别的时刻么?而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怎么像极了她胸中无法平抑的苦海情波?
死难别:天上人间情一诺
有清一代,纳兰性德可谓第一翩翩佳公子。他出身相门,天资聪颖,少年得志。不仅是权倾朝野的大学士明珠之长子,还是康熙近侍,与皇帝是五服之内的表兄弟。然而除了那位把“三千里地山河”都亲手葬送的悲情“词帝”李煜,他大概最可匹配“千古伤心词人”这个称号了。传说,明珠读儿子《饮水词》不禁叹息:“此子凡应所有皆有之,何谓惆怅至此?”纳兰公子有若干首涉及“七夕”的词作,如《鹊桥仙·七夕》《台城路·塞外七夕》《减字木兰花·烛花摇影》《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浣溪沙·凤髻抛残秋草生》等等,或可借以管窥他的惆怅心事。
乞巧楼空,影娥池冷,佳节只供愁叹。丁宁休曝旧罗衣,忆素手、为予缝绽。
莲粉飘红,菱丝翳碧,仰见明星空烂。亲持钿合梦中来,信天上、人间非幻。
——纳兰性德《鹊桥仙·七夕》
七夕节是汉唐时期便存在的一个十分热闹又隆重的节日。据《四民月令》记载,从东汉开始,除了有月下穿线乞巧的惯例,人们还有晒衣曝书的习俗。唐代宫中还专设曝衣楼,“宫中扰扰曝衣楼,天上娥娥红粉席”(沈佺期《七夕曝衣篇》)写的就是七夕节宫女晒衣服的热闹场景。影娥池是汉武帝在未央宫开凿的一方玩赏月影的池塘,池水清澈,明月清晰可鉴。然而,乞巧楼人去楼空,影娥池凄黯清冷,为何本应曼妙美好的佳节承载的只有愁苦与叹息?“丁宁休曝旧罗衣”,纳兰叮嘱仆从不要把旧罗衣也拿出来曝晒,因为那是亡妻卢氏亲手为他缝补的。若将那细密的针脚翻检开来,不免又要触景伤情。——这像极了元稹思念亡妻韦丛的那句“针线犹存未忍开”。
康熙十三年,纳兰性德与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氏成婚,婚后感情甚笃。红袖添香之际,卢氏问纳兰,可知最悲伤的字是哪个?是“若”啊!“若”字一出现则是因为对人事无能为力,就如你的字“容若”,就如你写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年后,21岁的卢氏产后风寒,香消玉殒。纳兰不胜悲伤,此后每年亡妻忌日,均有悼亡词作。
古代文人才子,多把风月场的情怀写得百转千回,思念发妻的却凤毛麟角。苏东坡在王弗去世后,“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情意真挚感伤,然而毕竟日后他还得遇了另一朵风雨相随的解语花——明了他“满肚子不合时宜”的红颜知己王朝云;那位写下“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元稹,沉痛曲折的离思遣怀诗不知感动了多少痴男怨女,不过他个人的感情生活丰富得一言难尽,要命的是还写了本有自揭私隐嫌疑的传奇《莺莺传》,讲述“我和前女友的那些事儿”,人品碎了一地。
纳兰为了排遣痛失爱妻的怅惘苦闷,与《楞伽经》结缘,常靠读经修禅来平定心头的创痛,从此自号“楞伽山人”。即便后来在家族的安排下,续娶官氏;又在朋友的帮助下,结识“天海风涛”般的才媛沈宛。然而,他还是在孤独地叹息着“谢娘别后谁能惜”,将卢氏比作才女谢道韫,伊人已去,再无知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天仙配终究再不复现,谁都填补不了卢氏去后他内心的空缺。
词的下片从眼前秋荷浮菱的红绿参差之景转入虚空缥缈的梦境。梦中他见亡妻亲持定情信物向他款步而来,似是要与他完成“天上人间会相见”的邀约。有情天地,空不异色,似幻还真。“所谓一切法,如幻如梦,光影水月。”(《楞伽经》)而对于纳兰来说,爱亦是一种不灭的信仰,“信天上、人间非幻”,就是为了这不可轻抛的钗钿之约,宁愿不破“我执”,宁愿守护着他的“愚夫妄想”。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这天恰是卢氏忌辰,31岁的纳兰追亡妻而去。月冷无声,七夕有盟。或是那日梦中早已结契:三生太满,恐为天妒;若不论前缘,只许你今生与来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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