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首归藏圆明园 铜兽首背后的故事
11月29日，何超琼女士接受人民视频采访时，道出何氏家族捐赠马首归藏圆明园是对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献礼，也希冀以此唤醒更多国民对中华文化的自豪和尊崇。
中西合璧的艺术之美
圆明园与颐和园毗邻，由圆明、长春和绮春三园组成，始建于康熙四十八年（1707年）。其原为康熙帝赐予皇四子胤禛（雍正帝）的花园，门上的匾额“圆明园”为康熙御笔亲书。雍正即位后，继续修整园内的亭台楼榭，因其审美清素淡雅，故而“辟田庐”“营蔬圃”，使园中更具幽美之气。乾隆年间，西式建筑的审美风格在圆明园中逐步显现，如远瀛观、方外观和海晏堂皆为西洋楼式样的杰作，带有明显的“巴洛克”艺术风格。
十二生肖铜兽首便为乾隆年间铸造，是圆明园海晏堂前西洋水法中的建筑构件。1747年乾隆帝观赏西洋画作时，发现画中绘制的西洋水法建筑颇为巧妙，便命当时在皇室供职的郎世宁讲解。郎世宁为意大利耶稣会的修士，因擅长西洋画和中国画融合的技巧，为皇帝赏识，并有诸多皇家画作流传后世。经郎世宁的一番讲解，乾隆帝对西洋水法愈加感兴趣，想要寻得通晓水法建筑的西洋工匠在圆明园建造，郎世宁便将法国传教士蒋友仁引荐给乾隆。蒋友仁以数学家的身份来到中国，他虽然对设计和机械并不算精通，但为博得皇帝青睐，还是揽下了这份差事。
郎世宁最初的设计是使用西式水法建筑中常见的裸女雕塑，但这与中国传统的伦理文化相悖，乾隆帝虽对西洋玩意儿感兴趣但对裸女雕塑还是难以接受。最终的十二生肖兽首方案为蒋友仁设计，他本就通晓天文地理，了解到中国有地支计时的传统，而海晏楼前的水法作为人工喷泉，还有报时的功用，又名“大力钟”，地支的十二生肖正好可以对应十二个时辰，自然成为蒋友仁设计水法建筑构件的首选。
水法建造完成后，十二生肖呈“八”字形排列在水池高台之上，左右各列其六交错分布，一边为子鼠、寅虎、辰龙、午马、申猴、戌狗，另一边为丑牛、卯兔、巳蛇、未羊、酉鸡、亥猪。任一时辰（两个小时）都有对应的兽首喷水，午时至马首时则有众兽齐喷的壮观景象。乾隆的属相为马，这样的设计明显是郎世宁和蒋友仁有意为之，应是取悦皇帝而作。
笔者曾在故宫的珍宝馆内见过十二生肖的玉器雕件，与海晏楼前的十二生肖相类，也是兽首人身的造型，身着宽松衣袍。只是故宫的玉雕十二生肖为玉石整体雕琢，圆明园的十二生肖则是上部为铜兽首，下部为石雕的人形身体。从铜兽首的造型来看，刻画极其精致，尤其是毛发丝丝入微，马首的鬣毛和虎首的耳毛都属于极为具象的样式，明显带有西方写实艺术的味道，这与郎世宁的绘画风格也有相近之处。兽首铜像为红铜铸造，据说另有金、银等贵金属掺杂其中，与中国先秦时期就使用的青铜和明后期广泛使用的黄铜明显不同。十二生肖兽首一说为法国传教士杨自新铸造，清宫造办处自然参与其中，所以从其文化来源和造型艺术来讲，应是中西方文化合璧的产物。
流失之痛
圆明园十二铜兽首的流失起因，还要追溯到第二次鸦片战争。为攫取在华更多的特权和利益，1854年，英国、法国和美国提出修改原有的不平等条约，被坐镇广州的两广总督兼五口通商大臣叶名琛断然拒绝。此时的英国已萌生对中国再次动武，迫使清政府就范的想法。
1856年10月，广州水师以捉拿海盗之名扣押了“亚罗号”商船上的12名华人水手。该船虽曾向英国香港皇家殖民地当局登记，但登记已过期，且船主和船员都是华人。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捏造清兵侮辱“亚罗号”上英国国旗的事实，要求叶名琛释放水手并出具书面道歉，后叶名琛虽释放水手但拒绝道歉，英国便以“亚罗号事件”为由向广州发起进攻。清咸丰三年（1853年），法国神甫马赖非法潜入广西西林县，胡作非为，后咸丰六年西林知县张鸣凤根据村民的控诉，将马赖判处死刑。法国便以此为借口，与英国联兵侵略中国。
1860年8月24日，英法侵略军占领天津，清政府急派桂良等至天津议和，面对英法的无理要求，清政府予以拒绝。侵略军遂从天津向北京进犯，清政府不得已派载垣等与英法使节再次议和，但谈判再次失败，清方扣留了参与谈判的英法使节和士兵。
1860年9月21日，清军与英法联军在八里桥展开激战，使用冷兵器的清军在英法联军枪炮的攻击下难以抵挡很快全军覆没，9月22日咸丰帝以北狩为名携后宫妃嫔等仓皇逃至承德避暑山庄。10月7日英法联军闯进圆明园，大肆抢掠金银财宝和文化艺术珍品，十二生肖兽首即在此时被掠夺至海外。为消灭罪证，英国侵华头目额尔金和格兰特竟以清政府逮捕公使和虐待战俘为借口，派人火烧了这座被称作“万园之园”的皇家园林，大火三昼夜未绝，自康熙起，经过一百五十余年经营的圆明园景致和文物损失殆尽。
归藏之路
圆明园流失的众多文物，大部分收藏在英、法、俄、美等国的博物馆和私人手中，作为英法联军滔天罪恶的见证者，它们的归藏之路异常艰辛。一百余年后，失散的十二生肖兽首才陆续露面，一些现身在拍卖会，一些则收藏在西方博物馆和私人藏家手中，另有几件仍旧下落不明。
时至今日，兽首已有七座明确归藏中国。1987年，亥猪铜首在拍卖会上被一家私人博物馆购得，后中国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会的人士在美国寻访到它的踪迹。何鸿燊先生得知这个消息后，慷慨解囊，为基金会出资收购了亥猪铜首，并捐赠予保利艺术博物馆收藏。2000年4月，佳士得春拍惊现丑牛和申猴铜首，中国保利集团本来因筹划拍下郎世宁的画作《萍野秋鸣》出现在春拍现场，看到参拍的两件圆明园兽首，保利集团遂决定放弃郎世宁的画作，拍回了丑牛和申猴铜首。后在5月份在苏富比春拍中，保利集团又拍得寅虎铜首。
2008年11月，子鼠和卯兔铜首在巴黎佳士得拍卖时被中国藏家蔡铭超拍得。蔡铭超以子鼠和卯兔铜首为非法流失文物，无法申报入境为由，拒绝付款。后在法国总统奥朗德访华之际，随行的法国PPR公司负责人也是佳士得拍卖公司的控股大股东亨利·皮诺宣布，将无偿把流失法国的子鼠和卯兔铜首捐赠给中国。后皮诺家族从皮埃尔·贝尔热手中购得子鼠和卯兔铜首捐赠中方，两件兽首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2019年11月13日，何鸿燊先生将2007年购得的“马首”铜像捐赠予国家文物局，交北京圆明园管理机构收藏，与其余六件归藏的兽首一同参加了国家博物馆“回归之路——新中国成立70周年流失文物回归成果展”，并作为明星文物最先亮相。此外，据国内媒体的报道，龙首被台湾藏家收藏，但尚未见其真容。另外的巳蛇、未羊、酉鸡、戌狗铜首还未有下落，由此可预见，十二生肖铜兽首的归藏聚首之路仍然是艰辛而漫长的。
铜首由流失到归藏的历程，是中华民族由衰弱到复兴的见证。十二生肖铜兽首未来的聚首自然值得期待，但它们的不完整和圆明园的断壁残垣也提醒着我辈：落后就要挨打，富强方能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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